雷小軍等到中午也沒見餘象鬥回來。原本他們商量今天去找吳承恩的,可是餘象鬥一直沒見蹤影。
雷小軍正想要不要去睡個午覺,這時三德跑上樓,站在門口喊:“少爺,餘公子家裏來了人,給你帶來一份手信。”
“拿過來。”
雷小軍接過手信,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老吳家中有事速來。”
“送信的人呢?”雷小軍問。
“在大堂等着。”
“給我備倆馬車。”
“那人駕着馬車,說公子您隨他便是。”
上了馬車,雷小軍問車伕知道不知道什麼事,車伕搖頭。
雷小軍看馬車前往的方向不是餘象鬥家的方向,便問:“吳承恩家不是挨着餘家嗎?”
車伕回答說:“原本是的,去年他們家把房子賣了,搬去了城北郊外。”
“爲什麼?”
“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
馬車直奔城外而去,出了城不遠,有一大片茅草屋,重重疊疊。
馬車停在最外面一圈的房子前,車伕下車,“雷公子,裏面道路狹窄,馬車沒法進去,請隨我步行前去。”
雷小軍隨着車伕進去,裏面的房子都是緊挨着,屋檐互相重疊,光都照不進來,簡直暗無天日。
車伕對這裏很熟,岔路口想都不用想就直接走。車伕說,他就住在這裏,平日以拉車爲生,餘公子就是看他熟路,才差他送信的。他還說這裏住的都是在城裏生活不下去的窮人。他們這些人在城外又沒有地,只能住在這,每日進城找活討口飯喫。
說話間,車伕已經把雷小軍帶到了吳承恩的家門口。雷小軍賞了車伕一點碎銀子,那車伕就退下了。
吳承恩的家也是一個茅草屋,正面兩扇窗戶連窗紙都沒有。雷小軍知道吳承恩家境堪憂,但沒想到已經窘迫到這種程度了。
門虛掩着,雷小軍推門進去,狹小的堂屋裏只有一張木桌子和四條竹椅,看餘象鬥四平八穩地正對着門坐着,眉頭擰成一團,像是很生氣。
“怎麼了?老吳呢?”雷小軍連忙問。
餘象鬥指指裏面的房間,“在裏面屋裏。”
“出什麼事了嗎?”
“你先坐,我跟你說。”餘象鬥又指指身邊的椅子。
雷小軍望了望裏屋,疑惑地坐了下來。
餘象鬥呸了一聲,“一幫勢利眼的東西。老吳今天差點淹死了。”
“啊?現在呢?”
“大夫來看過了,命保住了,現在還昏迷着。”
“到底怎麼回事?”
“這件事說來話長。老吳十三歲中的秀才,十里八鄉都傳建陽出了個神童。城裏有個胡屠戶覺得老吳將來必定當大官,剛好他又有個比老吳小几歲的女兒,就跟老吳他爹定了婚事,說只要老吳中舉人,就辦婚事。”
“哪想到老吳連
續三次不中舉,現在已經二十四了。吳伯不敢再拖,雖然當時說的是中舉辦婚事,但他還是置辦了彩禮,今天一大早就帶着老吳去提親。結果連人帶彩禮給轟出來了。”
這時裏屋裏走出四個人。中間那個一副郎中打扮,其他三個人兩老一少,簇擁着朗中,像是託着一個寶貝。
兩位頭髮白的老夫婦是吳承恩的父母,兩人都穿着帶補丁的粗布衣服,吳承恩的爹都上還有一塊淤青,大概是提親是時被胡屠戶砸的。年輕的是吳承恩的弟弟。郎中是餘象鬥請來的城裏給吳承恩看病的。
餘象鬥見狀,忙問情況如何。
郎中說吳承恩已無大礙,過不了一會就會甦醒了。說完就告辭了。
吳承恩的父母得知雷小軍也是吳承恩的好友,見他衣着華麗,也是大戶人家,很是高興,忙把家中最好的水果乾果拿出來招待他。
雷小軍隨着他們進到裏屋,吳承恩還在昏睡着,臉色發白。他不便驚擾,待了一會,又退出了房間。
餘象鬥掏出一錠銀子給吳承恩的弟弟,要他去買幾條魚,給吳承恩熬魚湯,“溺水了就要用水裏遊的補。”
雷小軍把餘象鬥拉到一旁,小聲又問了一遍:“老吳是因爲被退婚了所以跳水自殺?“
餘象鬥一愣,說:“不是,老吳哪有這麼蠢。他回來的路上碰見有一女子掉入河中,他下去把人救上來了,他自己水性又不好,結果自己沉下去了。他老爹不會水,趕緊去叫人才把他撈上來的。“
“關鍵是,“餘象鬥接着說:“那個被老吳救上來的女子,上岸後自己就走了,也不管老吳的死活。真是氣死了,這都一些什麼人!“
餘象鬥說話的時候,吳承恩的爹一直一聲不吭地坐在門口聽,說起那個女子時,他往地上唾了一口。
雷小軍聽完之後,沉思了一會,說:“象鬥,你什麼想法?我有辦法讓胡屠戶家答應這門親事。”
餘象鬥擺擺手,“我現在可不敢替老吳做決定,還是等他醒來後問他吧。“餘象鬥又看向吳承恩的爹,“吳伯也是不容易,去年爲了給老吳籌錢參加科考,老房子也賣了住到了這裏。”
吳伯苦澀又憨厚地笑了一下。
這時候吳承恩的母親在裏屋喊:“老頭,恩兒醒了。“
外屋的三人幾步進到房裏,吳承恩果然醒了。
吳承恩眼珠轉動了一圈,虛弱地說:“你們都在啊,餘象鬥,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餘象鬥這時卻收起了剛纔在外屋那份關切,語氣平淡地說:“胡屠戶那邊,你是要我派人去打他一頓,還是要我幫你去搶親,都行。”
吳承恩艱難地搖搖頭,“我想在你書坊找些活幹,掙點錢。幹什麼都行。”
“好啊!“餘象鬥回答得很乾脆。
“多謝。”
“但是你要告訴我爲什麼又改變主意了。”餘象鬥看了一眼雷小軍。
吳承恩手搭在臉上,擋住眼睛,身子不住的顫抖,“不想讓我父母過這樣的苦日子,也不想我父親再受今日這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