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等蒼茫的吼聲,彷彿凌冽的東風,但咋一聽卻又像是大山崩塌的轟鳴,即便是數百個青銅大鐘一起敲響,都不可能製造出那樣的氣魄。從天際之外發動的滾滾洪雷撕開蒼空,直接砸入地面,再將土地和山巒都掀起來若是發生那樣的事,再將這樣的聲音在擴大上一百倍,或許便是那樣的吼聲吧。
在那一個瞬間,站在地上的凡人會感受到世界末日,天地崩裂的場景。他們就算是拼盡全力僅僅只能忍住不顫抖着下跪,勉強不讓恐懼直接奪取自己的心神。甚至有人會覺得,那大地衝撞出來的砂石巨浪,那遮蔽天空的巨大陰影,分明便是那吼聲製造出來的。
就算是隔了那麼遠,就算是陸希和疾風已經是跨入傳奇能直面真神的超凡者,並且還開着防禦,也依然覺得聲音化作了暴風,吹得自己面門以及耳朵生疼。
至於天空之中的嗜血之王,也便是那三首魔龍,更是直接承受了那吼聲凝聚起來的言靈力量地直擊。卻只見虛空之中出現了彷彿湖面上的波瀾和漣漪,一圈又一圈地擴散開來,便彷彿是朝着原本平靜的水面上丟入了一塊巨石,將再也不復往日的安寧。那每一道波瀾的漣漪之間,似乎還充斥着無窮無盡的空間震盪,以及劍刃一般鋒利的空氣亂流。一般人哪怕僅僅只是接近,都很可能在一瞬間被完全撕成碎片。
然後,那些空間之中的漣漪,便一圈又一圈的,完全轟擊在了三首魔龍的身上。那波動和厚實的龍鱗觸碰的剎那間,似乎將魔龍的身體都撞得出現了微妙的變形,便彷彿是重錘連續撞擊在鐵塊上似的,戰慄的撞擊聲“哐當”炸響,震得讓人耳暈目眩。嗜血之王當場在空中就失去了平衡,像是一隻被彈丸當場擊中的大鳥似的,他連忙撲打着雙翼試圖恢復飛翔。然而,之前連續受到的打擊終究是存在的,他的整個身軀便彷彿是被灌入了鉛塊似的,一時間竟然顯得無比的笨拙。
“這種吼聲之力,這種連真神的行動也能夠干擾的吼聲之力,竟然是,真正的遠古種可是不可能,你們已經滅絕了你們的命運已經結束了。”
“然而並沒有,比蒙並沒有滅絕,遠古種的比蒙也並沒有死光光。”陸希笑着道:“你覺得自己毀滅這個黃金血脈,奪去了他們的命運。可真的是這樣嗎你或許是吞噬了一點點死去比蒙們的生命力吧,可是,在神格的領域和規則上,到底有沒有提升,有沒有進步,你真的一點數都沒有嗎”
帕肯斯並沒有回答,陸希當然就自動把他腦補成語塞了。
“你不願意回答,是嗎因爲你費勁全力,付出了那麼多代價,才把剩下的比蒙滅亡,但卻並沒有得到理想之中的回報,是嗎你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因爲你是神,難道不是這樣嗎”陸希道。
嗜血之王低聲的怒了起來,殺戮和嗜血的衝動在胸腔之中醞釀成了怒火,正在漸漸吞噬他的理智。那是何等的怒火,竟然將他的胸口點燃,那火焰燃燒的痛苦讓神祗無法忍受,想要發泄,想要狂暴,想要呃,等等,這撕裂和灼燒的劇痛是真實的啊可不是形容詞呢。
不知道何時,穆羅雷霆咆哮正掛在帕肯斯的身上。在三首魔龍龐然的身軀對比下,他確實渺小得宛若螻蟻一樣。可是,這隻“螻蟻”,這隻本來以爲已經死掉了的“螻蟻”,卻張開了自己的蟲口,瘋狂地傷害着自己。
“螻蟻卑劣的螻蟻”嗜血之王這一刻表現出來的憤怒,遠遠超過了方纔被比蒙襲擊的時候。他對生存的執念是如此地強烈,所以可以在強敵面前毫不猶豫地轉向逃跑,可以無視對手對自己的侮辱和嘲諷,甚至都能夠將受到的傷害痛苦暫時拋到腦後。然而,畢竟是真神,他無法容忍自己被自己曾經的“子民”們傷害,亦或是被自己視作螻蟻和炮灰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攻擊。
更重要的是,這些螻蟻在攻擊自己的時候,卻表現出了這樣的決然乃至於瘋狂的氣概。他們似乎把所有的一切,他們自己的命運,他們族羣的未來,全部都堵在了現在這一刻。
嗜血之王真的是出離憤怒了。
我從你們這裏收割信仰之力,我作爲你們的族羣守護神和你們分享命運,大家不是有非常愉快的合作經歷嗎爲什麼你們這麼仇恨我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螻蟻
然而,嗜血之王也是真的出離恐懼了。
小弟們這樣對自己喊打喊殺,他真的覺得自己這個神其實當得還是蠻失敗的;更重要的是,當他和這個獸人雙目對視的時候,他忽然打了一個寒噤他想到了那個時代,當無數的凡人在高舉起旗幟,向自己當年那個偉大的,幾乎可以視作不朽的主君發起叛亂的時候。那可真是一個壯闊卻又悲涼的時代啊
是的,我想起來了。帕肯斯對自己說。他終於想起,自己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見過那個眼神了。那位泰坦之王,在單槍匹馬力戰自己的主君,暴政與奴役之神拉格巴爾的時候,便也露出了這樣的
眼神。
那位泰坦之王是那樣的強大,雖然並非不朽的神祗,但也用於足可以和真神對抗的強悍實力和境界。然而,那傳奇一般的強大,也僅僅只是以“凡人”的標準來說的。在被稱爲三大魔王之一的拉格巴爾面前,他依然毫無勝機。
然而,他帶着笑容,露出了那樣的眼神,拿出了艾歐修斯之眼,在拉格巴爾的神國高高地舉起,便彷彿舉起了一個太陽。他的眼神充滿了緬懷、決絕、釋然,以及讓當時所有的親歷者都感覺到驚懼的希望
希望你認爲,只有我不在了,獸人和奧格瑞瑪纔有着所謂的希望嗎三首的魔龍的其中一個頭顱微微卸了一下脖子,和胸口的獸人老劍聖四目相對,用眼神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奧格瑞瑪的將來啊哈,這麼大的事情,咱這個只有蠻力的武夫可不知道。我啊,只是很早以前就看你不爽了。我這把力量可都是自己鍛煉出來的,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爲什麼要對你卑躬屈膝呢未來如何,我真的不知道,但沒有你,也一定不會比現在更壞了。”老劍聖大笑着,露出了一口已經焦黃的牙齒,其中卻滲着血。然而,他的笑顏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的爽朗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