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奧思菲亞的豪商們本來就沒有指望自己能養出一羣如狼似虎的鐵軍出來。
是的,涅奧思菲亞的海軍很強力,但沒有財閥們提供補給和獻金,海軍們連將開着戰艦出海打漁的經費都沒有。而涅奧思菲亞不需要陸軍和治安部隊,因爲這裏真正的統治者——財閥們並不需要。
在這座預估有2000萬人口的羣島都市中,大聖堂駐紮在這裏的“義警”部隊也不過只有100名聖堂騎士,50名戰鬥神官和2000人的僧兵,根本不可能維持治安。他們能做得,也不過是在****火併的時候,儘量讓事態不擴大,不影響到無辜市民的安全和正常生活罷了。當黑社會在夜晚發生了大規模的火併之後,第二天清晨,城市的環衛工人便在神官和醫務人員的帶領下,從蜘蛛網般複雜的小巷深處運走了一車又一車的屍體——這其實也成了涅奧思菲亞的某種視覺奇觀。
是的,缺乏強有力的政府和暴力執法機關的商業化大都市,必然就是這個德行。
光輝紀元1226年5月7日的這個辰海初夏的夜晚,卻並沒有那種由春轉入夏日的溼潤而暖和的清新氣質。散發着血腥味、鋼鐵和泥土的不詳氣味在空中瀰漫着,那莫名的壓抑感熾熱得彷彿火焰。卻依舊沉重而可怖,支配着大家的感知和心情,熱鬧喧囂的金鐵撞擊聲和喊殺聲與慘叫聲在街頭巷尾的每個角落中流轉。
居住在城南港區的索隆先生非常憤怒。上了年紀的他本來就神經衰弱,而退休武裝商船水手長的身份。也給了他一副暴脾氣和在附近社區近乎於統治級的崇高地位。
他是個優秀的老水手,卻不是商人,工作一輩子的積蓄也就只能在這個靠近海港的大衆社區買下一座小樓,將一家人都接了進去——可無論如何,這也是一份可以留給後代的產業不是嗎?他周邊的鄰居大多都是海員和漁民,而若是再往南走上幾步便是城市港口,這注定不可能是一個安靜“高雅”的社區。索隆先生當然理解這一點,可是。今天晚上實在是太吵了,一直吵到了凌晨兩三點鐘都沒有消停。
他那沒心沒肺的胖乎乎的老伴睡得到很安心,但索隆先生卻做不到。一怒之下,他綁上了水手長時代的頭巾,帶上當初的三把砍刀,全副武裝地衝到了陽臺上。
“誰在這裏大喊大叫的?還讓不讓街坊鄰居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的!你們這羣敗類!”索隆大叔站在二樓的陽臺上,很快便找到了噪音的源頭,一羣正在樓下街道口正在集合的半大小子。
“索隆老爹,我們這可是要做正事呢。”爲首的年輕人明顯是和水手長先生認識的,而且估計平時也沒少挨訓。他擠着一張討好的嬉皮笑臉小心翼翼地道:“瓦魯多大哥已經帶人過去了。今天晚上就可以把黑蛇幫從我們的地盤上趕出去了!”
“這個,老爹啊,好讓您知道,今天黑色幫的那個很厲害的幫主,還有他手下的那些很厲害的四大天王都已經往城北進去,但是不知道遇到了什麼硬岔子,都被滅了。還有紅蓮會的人。那個騷娘們會長被人吊起來打……大家都知道他們完了!您沒看到嗎?黑蛇幫的總部那邊都起火了!我們準備今天晚上就搗毀他們在這裏開的酒吧和滑冰場。”年輕人拍着胸膛,得意洋洋地道:“連聖書會的那幫神棍都出動了。我們可不能落在後面!啊,老爹。我還要帶小弟們去和瓦魯多大哥回合,回來再給您賠罪!”
年輕人說罷,便帶着自己的小弟們跑步離開。他們明明就是一羣半大小子,手裏拿着鐵鍬扳手西瓜刀棒球棒之類的東西,唯一能算得上武器的其實也就是那個帶頭的叫迪諾的小子手裏拿着的釘錘……可是,就是這麼一羣烏合之衆生瓜蛋子,卻莫名地跑出了一種威武之師文明之師勝利之師的韻律感出來。讓索隆大叔這樣什麼大世面都見過了的老油條都不由得愣住了,就這樣呆呆地看着這羣半大熊孩子們揚長而去。
“難道說,真的要變天了?”老水手長疑惑地搖了搖頭:“這幾個熊孩子難道不知道,黑蛇幫、紅蓮會的背後老闆其實都是達勒斯特家族嗎?敢在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搞事,這是有幾條命都不夠啊!”
老人家衝下樓去,準備把這羣熊孩子給連拉帶拽帶打罵得給拖回來了。他雖然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暴脾氣,但其實骨子裏卻是熱心腸,決不能看着這羣相當於是自己看着長大的鄰里鄉親的孩子去送死。等跑到了街
道,卻發現那幫孩子早已經去得遠了,自己都這把年紀了,完全是追之不及。
若是化成平日,索隆大叔早已經急得像熱鍋上螞蟻似的。可這一次卻不知道爲什麼,他望着孩子們的背影在自己的面前消失。卻一點都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急迫焦急的心情。或許是屬於一個老海員的第六感告訴他,過了今晚,不僅僅是紅蓮會黑蛇幫這種在老區作威作福的****幫會。就算是他們背後的龐然大物,也再也沒有反抗的餘裕了。
“呵……誰知道呢?今晚的風兒如此的喧囂。吹走一些舊的,帶來一些新的,反正這座七海之都的大人物們總是起起伏伏,與我們這些死老百姓有何關係?”老人喃喃地念叨了一句頗有幾番詩意的嘆息,接着便揹着手,邁着不知道爲何鬆弛了許多的步子,就這麼回家睡覺去了。
今晚整個港區都沒有消停下來,但老人卻睡得相當踏實。
不僅僅是港區。旁邊的艾維區、倉庫區、南河區等等下層老百姓聚集的區域(我們都知道,下層老百姓聚集得多人口就必然密集,才更是黑社會滋生的溫牀),在整個晚上都持續着熱鬧喧囂甚至近乎於瘋狂的節奏中。
而和這些靠近南部海港的區域中間還隔着整個中央城區的城市北部,就顯得有些安靜了——然而我們卻必須明白,安靜並不代表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