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應該這麼說,作爲統治階級的一員,要是你真的是在道德層面上一塵不染,那也一定不是一個合格的統治階級。當然了,相比起收點政治獻金啊搞點權錢交易啊利益交換啊之類的,走私武器,販賣奴隸,外加上殺人滅門,性質自然是要嚴重了很多了。而且,瞧陸希說得那麼一板一眼的,倒還真的不像是作僞,說不定是真的有確切證據呢?
然而,那又怎麼樣了呢?已經上了年紀,一輩子都在遵循某種“傳統”的司令官閣下頓時便有些不以爲然。
要知道,斯維因泰德?巴倫塔託畢竟是歷史悠久的奧法豪門,千葉藤家族的領軍人物,據說即將在明年就將要晉升陸軍上將軍銜。而在這一片“自由民主的天空之國”,“人類文明的燈塔淨土”之中,犯罪?高貴的魔法師老爺偶爾略微有些行爲上的出格,哪裏算得上是犯罪呢?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的絲**們就算是死上幾十號,都不可能魔法師老爺的一根毫毛貴重……至於其他的,走私武器、販賣人口和毒品之類的,呵?聯邦的幾大豪門,又有哪一家沒有喫過這方面的紅利?
是的,有些比較愛惜羽翼做事手尾比較乾淨的家族,當然也會通過一些交換的方式把自己摘乾淨。譬如說,司令官閣下他們家的赤絨草歐倫蒂安,主要的產業其實是集中在日常商品的淨出口貿易上的,聽起來是多麼的天然無公害,可就算是如此,家族中任何一個人,又敢說自己私底下沒有用到過巴倫塔託家的船隊,沒有用過他們提供的廉價奴隸,沒有進行過別的利益交換?
就以他達格爾?歐倫蒂安司令官閣下來說吧,雖然他一直以自己的“安貧樂道”和“正直善良”的高尚品質而自傲,的確沒有收過賄賂,無論是金錢還是美色方面的都沒有……但爲了整個家族的產業,卻也不得不違心做一下桌下的操作。
在上將當年還是少將,擔任第8軍團司令官的時候,他便不得不將兩個不學無術只知道拿着口袋裝錢,上游和下游的回扣都要一起喫的傢伙,安排進了軍團的軍備和後勤部門,只因爲那兩人的長輩分別掌管着國稅和海關的要害部門。
當然了,那兩個蠢貨喫相也實在是太難看了,於是在法拉哈爾斯戰役中,也出現了“精鋼甲冑”被獸人用鴉嘴鋤開瓢,“龍鋼寶劍”切不開骷髏兵肋骨的一度十分尷尬的場景。
好在,大戰時期,達格爾?歐倫蒂安已經轉入了預備役,那兩個喫相太難看的倒黴鬼也死在了鐵巖峽谷上空,而且聽說是由於長得太肥胖被獸人虜去充當了軍糧,倒是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於是,他不但沒有追究責任,而且還在其餘門閥派的支持下,再次出山,一出來便成爲了重組之後的機動艦隊司令官。
聯邦建國雖然只有幾百年,但家族式的奧法傳承的歲月卻已經不短了,發展到今時今日,從魔法師師門傳承變成了家族,從家族變成了執政團體,從執政團體又轉換成了掌控政治和經濟利益的門閥怪物,這之間糾葛不清的利益關係,又有誰能真的理得清楚呢?
“陸希卿……千萬不要衝動嘛。”他決定選擇一個硬能夠拉近雙方距離的稱呼,然後整理了一下滿肚子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臺詞,這用道貌岸然的口氣道:“你或許是誤會了什麼吧?巴倫塔託中將是繼任憲兵總監呼聲最高的人物,在目前任職的所有職位中都表現都得到了上級和輿論的一片好評。這樣一位掌管着全**隊系統紀律的優秀執法軍官,又怎麼可能是您口中說得的那樣呢?天空女神在上,這一定是外地挑撥我們這些魔法師的奸計!嗯,一定是這樣沒錯的。”
說到這裏,他幾乎連自己都要信了。
“是的,您是一位優秀的天才施法者,然而我也是,巴爾塔託中將也是。我們有着非類似的立場,我們原本就是同樣的人!站在這樣的立場上,又有什麼是不可以談的呢……我的女神啊,我是知道你們年輕人最近的火氣都有點大,但這樣也未免太激動了吧?”
上了年紀的將軍看着陸希直接用匕首將巴爾塔託家族的領軍人物,被大多數高層看做是未來憲兵總監獨一無二的人選的斯維因泰德中將,用匕首直接洞穿了咽喉,然後將其的整個身體都釘在了桌子上,卻完全阻止不及,一時之間便連話都說不出來。
咽喉完全被洞穿了的巴爾塔託中將躺在了桌子上,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斷了氣,連慘叫都來不及做出來。他現在就彷彿是一條被按在了彩板上的死魚,瞪着一雙完全失去了焦距,死不瞑目的雙眼,看着已經懵逼了的司令官閣下。
這叫做哪門子的套路啊?完全就不像是一個正常的社會人應有的套路啊!
是的,只要你是一個社會人,在這世界上,便總是要遇到一些各種不成文的潛規則。人類畢竟是一種社會生物,或者說,人類只能生活在社會之中,才能將稱呼自己是人。而要在這個社會中生存下去,就必須要學會不亂管閒事,學會睜眼說瞎話,學會虛與委蛇,學會裝怪賣傻,學會在關鍵時刻豁出命來去爭事務。當然,你還更需要學會一邊道貌岸然一邊稱兄道弟一邊琢磨着怎麼才能在背後捅刀子哪怕是不想捅刀子,至少也得學會躲避和抵抗。這纔是在這個污濁的現實世界中,最有意義的生存技巧。尤其是作爲統治階級的一員,就太有可能不可避免地接觸政治,而我們也都知道,那玩意可是被稱之爲“妥協的藝術”呢。
既然是在玩“藝術”,那就必須保持在表面上的起碼剋制,這樣子隨隨便便地把桌子給掀了,之後的事態會怎樣發展,便是活了一般年紀的上將閣下,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或許是因爲實在是被震撼得太厲害了,司令官閣下在驚悚了一分鐘後,深呼吸了兩口,似乎就這麼平靜了下來。他慢吞吞地給陸希倒了一杯酒而後者當然也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然後,這位一輩子順風順水,幾乎沒有經歷過任何大戰的海軍上將,用歎爲觀止的目光打量着對方,既有一種欽佩,也有一種百感交集的憂慮和複雜。
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就在這艘船上,就在門外,還有好幾百名憲兵呢,他們都是巴爾塔託家的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