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且想着,要是想到要喫什麼,只管喊小乙就是。”
“多謝掌櫃。”
柳紫印倒是沒想到,如今自己在這福順樓的影響力,已經如此地步。一進門,掌櫃就特地爲她開了一個雅間。
掌櫃走了一會兒,初吉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拉着她起身往外走。
“哪去?”
“你不是說錢沒湊夠?那爲何還要來此揮霍?難道那個家,你還沒呆夠?”
初吉在她面前就是一個小大人,根本一點兒三歲孩子該有的童稚都爲殘存。此時,即便她死死地拉住初吉,孩子還是借勢把他往門口帶。
“不是說了,萬事穩妥我肯定要帶你走的!我們尚未尋到落腳之處不是嘛……”
“你怎麼也和那個黑心肝的女人一樣?”
“你說掃帚娘?”
“什麼娘?她是壞人!我有娘爲什麼要認旁人做娘?”
雅間裏,一大一小爭執不下,絲毫沒注意門外有人。
地字一號和二號間隔的牆處,雲冥背倚那裏,靜靜地聽着。這時候,凌絕也走了過來,他見雲冥不動,方要笑問緣故,餘光就瞄見雲冥手中的扇骨已經被攥折。
“初吉!”
聽見柳紫印的話音,凌絕就覺得一憷,此時,她本應該舒舒服服地呆在柳家村,難道是跟蹤他們家爺來的麼?
凌絕這麼想着之時,再次瞄了一下雲冥的神情,黑臉,不一般的黑臉。
他直覺不妙,這一段時日以後,雲冥但凡接觸到柳姑娘的事,都是笑呵呵的,沒道理知道柳姑娘追了來反而不高興。
“我不是說了,我有難處,不然我肯定立時帶你走。”
“娘!~”
“初吉,其實我不……”
“……”
再之後的話,凌絕都聽不見了。
雲冥聽見孩子叫娘,臉色黑透,立時扭身回了他的天字號房。而他聽不見之後的話,自然不是因爲直接跟着雲冥離開,而是被初吉那聲娘給震住了。
凌絕稍稍回神,就見自家爺不見了,扭身時候,纔有緊跟上:什麼情況?那不是柳姑娘弟弟的聲音麼?這姐弟倆鬧的是哪一齣?怪不得爺要生氣,一個大姑娘家家的,平白蹦出來一個兒子,擱誰誰不氣?
“嘭”凌絕只覺得額頭撞在了什麼硬物上,一回神,才發現是雲冥差點就帶上的門。
“進來。”
“是。”
凌絕提心吊膽,雲冥那聲已經沒了語調,好可怕。進房以後,裏面比外間還可怕,久違的死寂,讓已經習慣了雲冥笑顏的凌絕一顆心七上八下。
“說。”
“啥?”
凌絕也是習武之人,按理說什麼大陣仗沒見過。他雖也稱得上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怕雲冥的皇帝老爹,但唯獨受不了雲冥此時看他的目光。
那種看似很平靜,又明知道是在生氣的目光。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雲冥這種目光那年,他八歲。後來,差點打死他的那個人牙子就死在他的面前。大抵是童年的陰影面積擴散太大、太快,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
“那個小子是誰?”
“咦?爺不是經常去柳家麼?難道沒見過那個孩子?”
“……”
雲冥聞言,立時覺得顏面掃地。
他平時都是直接走後窗戶去找小紫紫玩兒的,哪裏走過前院?要不是今兒恰巧撞上,他至今都不知道柳家除了四個女兒之外,還有一個小子好吧?
只是,雲冥發現凌絕現在已經完全被柳紫印給帶“歪”了。以前,凌絕說話從來都是直切重點,因爲這是他們之間慣成的規矩。
一會兒之後,凌絕終於“發現”他臉上再次出現暗中雷霆般的顏色。
“爺!我也糊塗了,那孩子,分明是柳姑娘的幼弟。我也不知道何時變成了她的……”往後的話,他沒說,好可怕。
“去。”雲冥涼涼道。
“唉!”凌絕應了一聲就要走。
只是,他走到門內位置,又止步了。猶豫了片刻,纔回眸看向雲冥。
“爺…幹什麼?”
“幾日不用,你腦袋鏽住了?”
“不…不是……”
凌絕結結巴巴地應聲之後,還是站在原地不動。雲冥直氣得腦袋生疼,他此時才後悔出門爲什麼獨呆了個犯傻病的出來,他下次出門,或許該帶個既機靈,身手又不錯的,免得麻煩。
“想法子支開大的,把小的叫來。”
“……”
原本,凌絕只是不懂雲冥要幹什麼。
此時,他忽然在想,雲冥該不會是要對小傢伙動手吧?
“你覺得,一個孩子,我會做什麼?”
“……”
被雲冥猜中心事,凌絕一臉愕然。
聽見他這麼說,凌絕馬上出門去辦事:也是呢!爺何等身份,怎麼會對一個孩子起殺心?真傻!
凌絕偶爾傻是傻,可但凡是得令以後,辦事效率還是蠻快的。
不到半刻的工夫。
雲冥的對面,初吉眉心才及桌面高,只露出一雙眼睛看他,也還是死死地盯視着他。
“你就是那個大個子的主子?”初吉一本正經。
“……”雲冥滿心莫名其妙,難道先發聲的不該是他麼?
“我問你話,你怎麼不出聲?好沒禮貌。”初吉繼續訓示。
雲冥這小脾氣蹭蹭往上躥。
他沒禮貌?這小崽子到底是誰家的?一進門就自己找位置坐下,全然不理會他這個主人的存在,居然敢說他沒禮貌?
“我說你……”
“老頭子,就是你見天往我家跑?有事沒事纏着我娘?”
老頭子?這小崽子和誰說話呢?
雲冥聞言,簡直震驚。他甚至側目兩旁,確實只有他和這個小子在房中。
“小子!你給我過來!”
“作甚?”
“……”
雲冥以爲,初吉聽見他的斷喝,至少會帶着哭腔,可不曾想到,這個小傢伙居然一臉凜然地來到他面前,叫陣一般地問他。
他心下多是震驚:多少年了,沒見過膽子這麼肥的小東西?等一下,這個白白淨淨看着有點眼熟的小東西,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