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創客之路 >第190章 問心無愧耍手段
    郭啓天關注後續改動

    江面煙波浩渺,瀰漫着一層白霧,霧層裏隱隱約約吐現一隻漁船,靠近點,再近點,只見漁船烏黑暗啞,斑駁陸離,那樣破敗滄桑,彷彿被抽出骨架,隨時都會散落一地,然而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它隨着飄風搖搖曳曳,自得其樂,身後滾滾濃霧抓不住它。從水面看過去,魚羣圍成一個圓,挲挲游過去,只在水面下幾公分處剩下一羣黑影,全然不把漁船和扯着漁網的人放在眼裏。蒼涼的天空,大雁排成一個大寫的“人”字,悄無聲息,挪動隊伍,和魚羣同一個方向。它們彼此是否會想,如果讓我當大雁,我會飛的更高;如果我是一條魚,我會遊得更快。可是眼下,它們相互追逐,相互豔羨,一片江面便將它們此生拒於兩個世界。

    對於生長在這裏的人來說,逸之江是有靈魂的。對於她,更甚。

    十歲的夏天,熱浪侵襲整個村莊,門前那顆和木河年紀一樣大的香泡書亭亭直立,寬大的厚葉錯落有致地纏綿,墨綠翠色層層疊疊,密不透光。佈滿綠毛絨一樣的老樹皮被烤得翹起邊角,暴露出內裏焦黃紋理的芯。知了緊釘樹幹,將細足摳進樹皮,一雙薄翼在暗色中顯得透亮,泄出光來。

    就是在這樣的日子,木河的生日到了。從早上開始,她就在期待奶奶做的長壽麪,往常還有一隻荷包蛋,今年應該喫兩個,她想。早上剛洗完臉,爸爸喚她出門,還神神祕祕的交代她穿漂亮點。她回房間,心思雀躍,從木質衣櫥裏挑揀出一件最喜歡的用粉色細紗裹成玫瑰繡上裙襬的鵝黃色束腰連衣裙,在衣鏡前旋轉,任裙?如花一般綻放。不管這是不是臭美的種子在萌芽,她喜歡穿裙子,喜歡旋轉,喜歡看裙襬飄起,每每,都轉的暈頭轉向才肯罷休。自娛自樂差點使她忘記了時間,當她帶着生理性想作嘔的表情告訴爸爸可以出發的時候,爸爸只是寵溺地握起她的小手。這兩雙手是這樣相似又不相同,都短都胖,一隻細皮嫩肉,一隻繭厚紋深,彷彿多活了幾個世紀。

    鄉間巴士載着他們來到睦州碼頭,雄厚的城門沉澱了睦州的悠久歷史,很多老的東西被保留,但不舊。碼頭邊的水上集市。然而那時已然較晚,渾黃的水岸邊停泊着幾艘稀疏的小漁船,樸實的漁夫和農婦見有人湊前挑選,就吆喝着自己的貨物,然而漁船深陷裏只剩下一些殘渣碎屑,大魚肥蝦早就被起早的居民拎回家燉上了,蔬菜瓜果倒還很是新鮮欲滴。木河挺喜歡逛這些嘈雜的集市,看着衣着錦緞的婦女爲着一兩毛的錢討價還價,甚是有趣。

    逛完集市,爸爸帶她坐上一隻汽艇,白色的艇身亮的晃眼,之前從沒坐過汽艇,她壓制住想歡呼的喉嚨,心裏煙花怒放。艇搖搖晃晃,它離開港口,平穩加速,愈來愈快,艇頭擡起,衝破碧波,分開一條清晰的水路,飛空掠過江地,奮勇前進。浪濤層層激起,帶着銀白的微光,與船舷插肩而過,在艇尾匯合成洶涌的波濤,留下一條閃光的水帶,水帶擴向遠處,泛起萬頃波光,然後被水流衝散,融合,最後消逝。木河望着前面,胳膊被灑下涼絲絲的江水,她伸出手去,想抓一把浪花,離水面還太遠,但是艇身側激起的水花已經夠她玩弄。這條江這樣長這樣寬,水這樣清這樣澈,大概是從那個時候,當初一進澡盆就哭的驚天動地的小孩,才喜歡上水的。

    爸爸坐在身邊,岀神似的望出江面,激進的汽艇沒有蕩起他的情緒,卻喚醒某段記憶。她不去打擾,猛然發現,常年穿黑調的爸爸穿起白襯衫來竟是這樣翩翩少年,只衣領一根背叛的細線暴露老舊。

    漁船終於衝出江霧,靠岸了,船頭站起一個穿蓑衣戴斗笠的身影,黑壓着一張疲乏的臉,看一眼漁簍,原來今日收穫甚少,任誰也高興不起。如六月飛雪,驚意總在一瞬間。漁夫還在整漁網,岸邊就有人來詢問:“師傅,今天有魚嗎?”

    “今天呀,收的不好,只幾條鯉魚,你要你都拿去!”

    “那好啊,我們家其他人不喫,我啊就愛喫鯉魚!”

    鯉魚?李漁?爲什麼生厭什麼,什麼就常聽於耳呢?

    回憶重重壓下來,李漁這個名字冒進生活裏,已十二年。

    課上莫明奇妙被老師領進辦公室,裏頭單獨隔開的小房間裏,一個陌生女人坐在那裏,見她進門,起身迎過來,熱切的像多年沒見的老友,擡起的雙手想碰又不敢碰她。女人短而捲曲的鬈髮遮住臉頰,一張巴掌大的臉精緻立體,額頭光潔飽滿。她身着一件細薄縐紗的雪紡綢衣,身型高挑又豐腴,甚似一朵白玉蘭。儘管口紅遮蓋着薄薄一層,還是可以看出,那張玫色的厚脣,還有一副緊緻的眉目,和自己太像了。

    “小七,坐吧……”

    她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她是誰?木河帶着疑惑和防備在女人對面坐下。女人卻沒了那般自信,雙手交疊放在桌上,那雙手纖細露骨,左手無名指上戴着一枚潔白無瑕的鉑金鑽戒,中指帶着一枚稍顯暗啞的黃金細戒,外表光滑,什麼紋路也沒有。

    “你是誰?”

    “爸爸沒有告訴你嗎,我要來?”

    “告訴我什麼?”

    “沒什麼,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然後是一種欲言又止的衝動被澆滅。

    女人問了很多事,大多是在關心她的衣食住行,她不耐煩,更不願意和一個陌生人交代那麼仔細。所以幾乎每個問題都用“很好,還好”來回答。

    “我要回去上課了。”木河終於等不住。

    “對對對,回去上課。我改天再來看你。”女人有些依依不捨,又像還有事情要交代。

    週六回家,木河向奶奶說了女人的事,奶奶瞬間就變了臉色,泡在皁水裏老樹皮似的手將海綿捏的更緊了,“那不是個好女人,她去找你做什麼!”

    木河不敢再吭聲下去。但是心裏的疑惑越來越重。

    很久沒有失眠,將近凌晨,木河都沒有睡着。深夜有些發涼,她拉上被角,遮蓋住眼睛,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睡下去。沒過一會兒,悶熱使她不得不探出鼻子呼吸。銀白的月光灑在每個角落,恰到好處的可以視見萬物,窗外蟋蟀悽悽切切地叫喊,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生生逼近。啪!燈突然打亮,刺眼的白光簡直要焯瞎她的雙眼,面目猙獰。原來是爸爸打牌回來。

    “七~睡了嗎?”

    “沒有,睡不着。”

    “在想什麼事情嗎?”

    “爸爸,前幾天我在學校,有一個女人……”

    沒說完,爸爸沉沉的聲音打斷了她,“那個女人是你媽媽,她叫李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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