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雅的病註定是一場持久戰,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於是她向陳媽點點頭,“那好,阿姨,劉小雅先拜託你了,我回去眯一會。”
跌跌撞撞的走進家門,扔掉身上的外套,她就一頭紮在了牀上,眼淚無聲的涌了出來。
睡意排山倒海般襲來,在夢裏,她夢見醫生把檢驗單拿錯了,其實劉小雅只是發燒,很快就能出院了,但是夢裏的她卻一直在哭。
此時此刻,她無比的想念自己的母親,她想告訴媽媽,她真的好累,如果可以,她只想一輩子做媽媽羽翼下的女兒,因爲做一個母親實在是太難了。
傍晚的時候她醒了過來,窗戶沒有關,深秋的晚風吹了進來,還夾帶了一片枯黃的梧桐樹葉,她拿着那片樹葉撫摸了起來,她不希望劉小雅像這片樹葉一樣,落得一個凋零的下場。
她想起了楓樺俊那個變態的要求,事到如今,即便噁心,也只能答應了,畢竟是拯救劉小雅的唯一希望。
給劉小雅做了心愛的西芹腰果和蓮子羹,帶去了醫院,看着女兒一點點的喫完。
接着又交了一個月的住院費以及藥品費,當初買房子的拿八十萬,瞬間就消耗掉了八萬。
她又拿了一些錢給陳媽,讓她平時買點劉小雅愛喫的,畢竟她無法全天候陪伴劉小雅。
正要出門去找楓樺俊的時候,方雲翔滿頭大汗的跑進了病房,劉小雅連忙叫了一句舅舅。
方雲翔答應了一聲,然後驚呆了,“姐,劉小雅會說話了?”
紫若兮笑着說,“早就會了,劉小雅恢復得和正常孩子一樣了幾乎,誰知道老天爺來這招。”
方雲翔眼眶紅了,“姐,你放心,劉小雅不會有事的,老天爺已經奪走了媽,不會奪走劉小雅的,媽一定在天上保佑着劉小雅呢。”
“但願如此。”紫若兮淒涼一笑。
方雲翔還買了一些禮物過來,劉小雅興奮的看着方雲翔打開那一本本精美的童話書,連忙推着方雲翔的肩膀,“舅舅,讀給我聽好不好?”
方雲翔擦乾淨淚水,換上笑容,“好,舅舅給你講灰姑娘的故事,從前啊,有一個伯爵的女兒,她叫仙度瑞拉,長得十分漂亮……”
紫若兮站在病房裏,看着弟弟和女兒親密的樣子,想着劉小雅有可能一年後再也叫不了舅舅,媽媽,被病痛折磨成皮包骨的場景,就忍不住哽咽。
二十六年的風風雨雨,她都走了過來,並且安然咀嚼自己的人生,因爲女兒是她的希望,是她一路走下來的動力。
而現在,這唯一的光,也面臨着熄滅的危險,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她第兩百一十三次禱告,母親,如來,觀音,耶穌,所有善良的庇護神們,如果你們能聽到我的心聲,求你給我的女兒一點垂憐。
她懷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家裏,換上了一件漂亮的外套,然後將長長的頭髮盤起,露出了白皙性感的脖子。
臉是素淨的,因爲每天晚上表演需要帶妝,所以白天的時候,她都儘量不給自己的皮膚增加負擔,再一個,她不希望和劉小雅親暱的時候,女兒蹭到她臉上的化學物質,畢竟裏面富含鉛和汞。
但是楓樺俊的要求是,她必須着裝豔麗,妝容精緻地出現在他面前,她不得不服從。
修好了眉毛,化了一個淡淡的眼妝,最後給自己上了一個珊瑚紅的咬脣妝,因爲臉已經足夠白皙光滑,她就沒有再加工。
明明是光鮮亮麗,走在路上頻頻引起回頭的形象,她的表情卻是沉重的,走在深秋的陽光下,紫若兮卻覺得像在地窖裏行走,楓樺俊的要求,實在是太過噁心,而且侮辱着她的人格,但是自己卻沒有其他的選項了。
大街的兩旁種滿了法國梧桐,金色的楓葉在秋天爽朗而乾燥的風裏打着轉,飄飄悠悠的落在她的腳下,紫若兮還記得以前很小的時候,母親接自己放學,也是這樣的天氣,滿地的楓葉鋪成地毯。
不同的是,當時的楓葉,是幸福而俏皮的楓葉,如今的楓葉,卻是浸泡了一夏天的雨水的楓葉,就像淚水流乾了的她。
路過一家櫥窗的時候,她忍不住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端詳着自己,反光膜清晰的印出她的身影,身材苗條,面容溫婉,修身長外套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文藝的小資青年,絲毫沒有家庭婦女的煙火之氣。
只有她知道,這副還算漂亮的皮囊之下,是多麼的辛苦和憔悴。
櫥窗後的人在向她招手,她有點不好意思,原來這是一家飯店,整個靠窗位置的人都看見了她剛剛的發呆。
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的身形一頓,剛剛那個招手的人,爲何那麼臉熟?
裏面的人馬上追了出來,叫住了她,原來,是王麗敏。
隔了這麼久,她沒有想到還會和王麗敏狹路相逢,兩個人坐在公元前的長椅上,王麗敏竟然沒有像之前那樣,一見面就恨不得撕碎她。
“你倒活得越來越漂亮了,跟着秦天盛果然活得滋潤。”王麗敏素面朝天,衣服也廉價,語氣中不免夾雜着一絲嫉妒。
紫若兮苦笑,“王麗敏,你的命比我好,不管你信不信。”
“還得了便宜還賣乖呢,那你倒是跟我換啊,我要是有秦天盛包養着,我也到處賣乖去。”
“我的女兒得了白血病,如果你有一個健康的女兒,你願意換嗎?”紫若兮的聲音中透着悽苦。
王麗敏楞了一下,倒是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你那個傻女兒就不該生下來,三災八難的。”
“我不後悔生下劉小雅,作爲她的媽媽,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救她的!”紫若兮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