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宮寒月拿出手套慢慢往手上戴着,一根一根指頭整理好了之後發現這男生還站在旁邊,於是眯縫了一下眼睛,“上來我帶你兜一圈兒?”
那男生盯着她半天才又說了一句:“你是謝冰燕什麼人啊?”
宮寒月想了想,嘴角帶了起來:“她爹。”
“什麼?”那男生眼睛一下瞪圓了。
宮寒月沒再說話,轟了一把油門,車竄了出去。
今天沒什麼事,宮寒月跟樂隊的人約好了去排練,排練《草原一枝花》。
車快開到李凡家地下車庫的時候,手機響了,宮寒月的車速降了下來,但沒有停,順着路邊慢吞吞地開着。
手機一直響,似乎沒有停的意思,一直響到自動斷了纔算停。
宮寒月鬆了口氣,剛要加速,鈴聲又再次響起。
她有些煩躁地把車停在了路邊,對着路牙子狠狠蹬了一腳,把手機從兜裏掏了出來拿在手裏看着。
鈴聲斷了響,響了斷,第四次響起的時候,她才接起了電話。
“宮寒月!你怎麼不接電話!”那邊傳來舅媽很不高興的聲音。
“沒聽見。”宮寒月腿撐着地,低頭拍了拍褲子。
“你姥姥想你了,非說要讓你那兒住兩天,我就讓她收拾東西過去了,”舅媽換了個挺憂鬱的語氣,“她最近身體不太好,你可得上點兒心!我跟你舅可不放不心了,又勸不住她……”
“嗯。”宮寒月沒等舅媽的話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不放心?宮寒月湊到後視鏡前衝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不放心會讓老太太一個人過來?不放心會說半天都沒問一句老太太到沒到?
“演技太次了。”宮寒月嘆了口氣,沒再繼續往李凡家開,掉了個頭。
宮寒月的車開到離自己家那棟樓還有百十來米的時候,就看到路邊圍着幾個大爺大媽,她在旁邊隨便找了車位把車停了。
“不給我飯喫!”一個老太太坐在長椅上拍着大腿,“把我趕出來,我現在都找不着家了!”
“您別急……”一個大媽拍着老太太的肩安慰着。
宮寒月走到老太太面前蹲下了,拍了拍她的手,湊到她耳邊大聲喊:“姥姥!”
“哎!”老太太看到她,很開心地笑了,對旁邊的人說,“我外孫來了!”
“是說我不給你飯喫麼!”宮寒月把她扶了起來,湊她耳朵邊繼續喊。
“啊?”姥姥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不喫飯,剛喫完。”
“你助聽器呢?”宮寒月有些無奈地拿過姥姥的小提兜翻着,“你怎麼不戴助聽器出來?”
“我聽得見!我不樂意戴那個,難受,嗡嗡的吵死了。”姥姥一臉不樂意地往前走,到了單元門口很熟練地就拐了進去,伸手就按了電梯。
“你是聽得見,我喊得一個小區都能聽見了,”宮寒月站在她身後,“你不是找不着家麼!”
姥姥沒理她,不
進了屋,宮寒月把給姥姥留的那間屋子收拾了一下,正鋪地方的時候,姥姥跟着進來,拿起地方頭櫃上的一個相框就開始哭。
“你媽可憐啊,”姥姥抱着相框,“你故意的,把她照片放這兒讓我難受。”
“你上回自己拿出來放的。”宮寒月想把相框拿走,抽了兩下,姥姥抱着不撒手,她只好繼續鋪地方。
“姑娘啊……”姥姥抱着相框躺到了地方上,抓過枕巾在臉上擦着。
“您能不這樣麼?”宮寒月鋪了一半的地方單被姥姥壓着扯不出來,她趴到地方沿兒上看着姥姥,“我媽沒死呢。”
“沒人給我送終了。”姥姥繼續哭。
“你兒子給你送,”宮寒月站起來走出屋子,拿了個杯子衝蜂蜜水,老太太愛喝,“她可孝順了,就盼着快點兒給你送終呢。”
“我知道。”姥姥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出來的,在她身後說了一句。
宮寒月笑了笑,把蜂蜜衝好了遞給她,彎腰看着老太太的臉:“您這耳朵時不時靈光一次,說壞話都得防着啊。”
姥姥也盯着她看,過了一會兒低頭喝了口蜂蜜水,擡起頭說:“你今兒是男的啊?”
“嗯。”宮寒月點點頭。
手機有短信進來,她拿過來看了一眼,李凡問她怎麼還沒到。
她沒回,把手機扔到沙發上,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姥姥坐到沙發上,開始說話,主要是說她的病,各種病,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從別的老頭老太太身上借過來的,總之全身上下沒有好地方了。
其實上月姥姥還因爲忘了拿鑰匙架着梯子從窗口爬進了舅舅家二樓的房子,彙總病情沒事兒就說自己快病得不行了只是她的愛好。
宮寒月一言不發地聽着,姥姥說病情的時候不需要她接話,聽着就行。
說了不知道多長時間,話題突然變了,沒什麼過渡就突然說到了舅舅身上,姥姥看着她:“你舅不容易啊。”
“嗯。”
“工資那麼低,你舅媽身體還那麼差,你弟弟還要上學。”
“嗯。”
“苦喲,我那點兒棺材本兒還要補貼給她。”
宮寒月沒說話,站起來進了自己屋,從抽屜裏拿了個信封出來,抽出一捆還沒拆開的錢。
她把錢放到姥姥手上,湊到姥姥耳邊提高聲音:“這個錢你拿着,多了沒有,你願意給誰給誰,我不會拿錢給你兒子,我手頭的錢只有我爸的死亡賠償金,這錢跟誰都沒關係。”
姥姥沒接錢,看着她:“你爸公司的錢你沒分着?”
“嗯。”宮寒月皺皺眉,她不想提起這個人。
“爲什麼!”姥姥喊了起來。
“因爲你姑娘是瘋子,”宮寒月看着她,嘴角帶起一個微笑,“萬一她兒子也是瘋子呢?誰會把錢留給一個瘋子?”
姥姥半天都沒說話,然後低下頭開始哭。
宮寒月把電視打開,遙控器放到姥姥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