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個樓後面，那裏有個活動區，她總在那兒曬太陽。”宮寒月在前面走了幾步，又放慢了速度，跟紫若兮平排着，伸手拉了拉紫若兮的手。
紫若兮捏了捏她的手，又在她掌心摳了摳，宮寒月笑了：“癢。”
樓後活動區的人不少，有幾個護士站在一邊陪着。
紫若兮掃了一眼，瞬間就確定了坐在一邊角落裏那張長條木椅上的女人就是宮寒月的媽媽。
長髮隨意地披在肩上，很漂亮，看上去也很年輕，靜靜坐着的樣子像一幅畫。
“那個就是我媽媽。”宮寒月指了指那邊，輕聲說。
“看出來了，你跟你媽媽長得很像。”紫若兮笑笑。
護士看到了宮寒月，笑着彎腰在宮寒月媽媽耳邊說了句什麼，她轉過了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露出了笑容。
“媽。”宮寒月快步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了。
“怎麼好久沒來啊，”她捧着宮寒月的臉摸了摸，聲音很溫柔，“媽媽想你了。”
“這段時間事兒多就沒過來，”宮寒月放輕聲音，回過頭看了看紫若兮，“媽，這是我朋友，紫若兮。”
“阿姨好。”紫若兮走過去，按說宮寒月媽媽這個年紀，她平時頂多叫聲姐，加上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不少，這聲阿姨她叫得有點兒費勁。
“你好，”宮寒月媽媽臉上帶着笑容，擡起頭看着她，看了很長時間，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眼神也有些發冷，“你想幹什麼？”
紫若兮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問，頓了頓還是很平靜地回答：“我什麼也不想幹，我陪宮寒月來看看你。”
“媽，”宮寒月握着她的手，“她是我朋友，你以前不是問我爲什麼總是一個人嗎，我就帶個朋友”
“你沒有朋友，”宮寒月媽媽很乾脆地打斷了她的話，皺着眉，“辰辰，你沒有朋友啊。”
紫若兮挨着宮寒月蹲下，語氣很柔和：“她有朋友，我就是她的朋友。”
宮寒月媽媽沒再說話，只是又盯着她看，紫若兮從她眼神裏無法判斷她的情緒，疑惑，迷茫，不解和探究，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清晰。
“什麼樣的朋友？好朋友嗎？”她輕聲問。
紫若兮正想着該怎麼回答能不引起她情緒上的波動，宮寒月卻突然擡起頭：“女朋友。”
“我知道她是女的啊。”宮寒月媽媽看着她笑了笑。
“媽，紫若兮是我女朋友，”宮寒月狠狠地咬了咬嘴脣，聲音有點發虛，“她是我女朋友。”
“啊。”宮寒月媽媽愣了愣，輕輕啊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紫若兮心裏緊了緊，她不知道宮寒月下了多大決心纔會跟她媽媽說出這句話，以宮寒月和她媽媽從小到大的相處方式來看，從宮寒月說自己有朋友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開始在“頂撞”她媽媽了。
宮寒月的方式依然笨拙，紫若兮一面欣喜，一面又有隱隱的不安，不知道這樣的方式在不在她能接受的範圍裏。
張臉，似乎是在思考。
紫若兮蹲了一會兒，三個人都沉默着，她覺得不能讓宮寒月媽媽繼續思考下去，於是輕輕推了宮寒月一下，宮寒月看了她一眼，起身坐在了她媽媽身邊：“媽，你喫飯了嗎？”
宮寒月媽媽沒有說話，依然低着頭，頭髮垂下來，紫若兮只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和跟宮寒月一模一樣漂亮直挺的鼻樑。
“阿”紫若兮想繼續跟着打岔。
“你叫紫若兮？”她突然擡起了頭，擡手輕輕把頭髮攏到耳後。
“嗯。”紫若兮點點頭。
“你要娶辰辰？”她問。
“啊？”紫若兮愣了，被這個突然脫離了她所有預想的問題給問愣了。
宮寒月也愣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宮寒月媽媽還看着她，紫若兮覺得陽光突然變得很烈，曬得她有點兒想冒汗，幾秒鐘之後她點了點頭：“嗯。”
“說反了，”宮寒月胳膊肘撐在膝蓋上笑了笑，“是我要娶”
“辰辰，”宮寒月媽媽突然伸手觸了下她的臉，“你在笑。”
“嗯，”宮寒月看着她，“我開心，所以笑。”
她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在宮寒月臉上觸着，眼角，嘴角，輕輕地笑着，過了很久才輕輕說：“真好。”
“媽，”宮寒月握住她的手，“我看到星星了。”
“是嗎？”她看着宮寒月，眼眶突然紅了，“是嗎？”
宮寒月點點頭。
“真好。”她輕聲說，眼淚慢慢盈滿了眼眶。
站在一邊的護士走了過來，小聲告訴宮寒月，她們應該走了，不能讓她媽媽情緒波動太大。
“我們回屋休息吧，一會兒就開飯了，”護士拉起宮寒月媽媽的手，“今天有燉牛肉，你昨天不是還說想喫牛肉了嗎？”
“我說了嗎？”她站了起來，跟着護士慢慢走。
“說了啊，要不一會兒我們看看有沒有別的好菜？”護士笑着說。
宮寒月的媽媽沒有跟她們道別，也沒再看她們，似乎是突然就忘掉了兩人的存在。
一直到看不見媽媽和護士的身影了，坐在長椅上的宮寒月才往後仰了仰頭，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紫若兮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看到了從她眼角滑出來的一顆淚珠。
“走麼？帶你去玩。”紫若兮在她下巴上彈了一下。
“玩什麼？”宮寒月還是仰着頭，只是很迅速地擡手遮住了眼睛。
“聽你的，你想玩什麼就玩什麼。”紫若兮轉過身。
“我要去電玩城。”宮寒月說。
“那就電玩城，走。”紫若兮踢了踢她的鞋。
宮寒月笑了笑，站起來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
“大七，我跟你說，”紫若兮手裏拿着根雪糕，跟宮寒月站在路邊對着來來往往的車喫着，“你跟你媽說話，不能這麼着急。”
“我本來沒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