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韓四當官 >第三百二十九章 阻截(六)
    鄉勇們一回營,大營裏再次忙碌起來。

    火器只有集中起來使才犀利,韓秀峯早在前天就把海安、曲塘、白米和姜堰等團的鳥槍、擡槍連同槍手一道劃入陸大明的甲哨,編成一支擡槍隊、兩支火槍隊和一支專使自來火鳥槍的快槍隊。

    陸大明依然是哨長,他深感責任重大,吳文銘昨天從對岸一回來,他就跟吳文銘打聽過楊虎楊彪兄弟在對岸是怎麼阻截賊匪的,覺得一人專事瞄準放槍,一人專事裝彈的辦法好,昨晚又從海安、白米等團調來六十多個會裝彈藥的鄉勇,他的甲哨也由此變成了全營人最多的哨,跟一個團差不多。

    大戰在即,他一刻不敢耽誤,站在南牆上指着營外那幾根不顯眼的木樁,扯着嗓子吼道:“全給我看清楚了,最遠的那幾根樁離我們這兒一百五十步。賊匪走到樁那兒擡槍隊和鳥槍隊才能放槍,全給我瞄準點兒,只打自個兒前面的,打排槍,別衝一個地方打!”

    “曉得,就打前頭的。”一個鳥槍手應道。

    上官說話居然敢插嘴,陸大明回頭瞪了那個沒規矩的鳥槍手一眼,接着道:“火槍隊的什長、伍長在不在?”

    “在!”

    “把手舉高點!”

    “噢。”韓老爺和張二少爺他們全在箭樓上,大頭和吉大吉二等親兵也全擠在牆上,幾個什長、伍長不敢怠慢,連忙把手舉高高的。

    陸大明再次擡起胳膊,指指離牆外壕溝不遠的那幾樁:“這幾根樁是你們火器隊的記號,下樁時量過,離牆二十二步,賊匪衝到樁這兒你們的鳥槍就能打着。跟擡槍隊和快槍隊一樣,不許擅自放槍,要聽號令,要放就放排槍!”

    “遵命!”

    “下面的弟兄也給我聽清楚了,裝藥裝彈全給我麻利點,你們全在牆後頭,賊匪又打不着你們,有什麼好怕的,所以用不着慌!”

    “陸哨長,放心,我們曉得怎麼裝。”

    “好,等會兒在槍上全繫上繩子,有繩子往下放方便,裝好彈藥往上拉也方便。”陸大明回頭看看守牆的其他鄉勇,接着道:“弟兄們,我們不曉得賊匪會從哪邊攻,說不定會從三面一起攻,總之我們使槍的弟兄不會只守這兒,牆上又只有這麼大點地方,到時候他們要去西牆或東牆勞煩你們讓個路。”

    “陸哨長,你放一百個心,我們有輕重,怎麼也不會擋你們的路。”

    “好,這我就放心了。”

    與此同時,吳文銘正在下面跟自願留下來幫着守營的幾個本地生員說道:“這些竹篙頂頭全削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賊匪真要是攻上牆頭,我們就領着青壯們用這些竹篙把賊匪捅下去!”

    “吳先生,我們是不是也分成幾隊,一隊協防一面牆?”一個生員問。

    “我們攏共就百十號人,不能再分兵,何況我們還有其它差事。”吳文銘捲起袖子,指着壕溝邊的一個水塘道:“周先生守過江寧,見識過賊匪是怎麼攻城的,周先生說賊匪八成會火攻,不管賊匪往營裏射火箭,還是往營扔火藥包,只要有地方起了火,我們就得趕緊把火滅了。”

    “行,我們全聽您的。”

    “再就是賊匪有炮,打炮可不是兒戲,民壯們大多沒見過那陣仗,一是不能慌,二是要記得躲避。來得及進壕溝就進壕溝,來不及進壕溝就趕緊趴下。”

    “曉得,我早上也交代過。”

    ……

    上面和營裏全在做準備,東、南、西三面以船爲支架的牆下依然在忙碌,幾十個鄉勇正用斧子和鑿子在牆上開洞,李昌經一邊催促鄉勇們幹快點,一邊仰頭喊道:“大明,一面牆給你開二十個槍眼夠不夠?”

    “夠了,”陸大明扶着牆上的木柵欄往下看了看,又轉身過去看看牆外,隨即回頭道:“老五,你帶幾個弟兄出營看看。”

    “看什麼?”老五糊塗了。

    “看看李老爺幫我們開的牆眼外頭有沒有被什麼東西擋住,要是有趕緊清理掉,不然槍伸出去打誰?”

    “哦,我這就去。”

    正說着,張光成打發走剛從宜陵送信來的鋪司兵,走過來問道:“陸大明,我們不光有槍,也有十幾尊炮。我估摸着賊匪不大可能從河面上攻,一定是讓仙女廟那邊過來的賊匪掩護,先上岸再合併一處從岸上攻,那些炮架在西牆上沒什麼用,要不要在下面開幾個炮洞?”

    牆上地方小,只能容三個人並排走。更重要的是木牆看上去很結實,炮架上去也沒什麼事,但經不住放炮引發的震動,只能加在用土堆的西牆上。

    陸大明也覺得可惜,不過對那些炮手放出去的彈丸能不能打着賊匪不抱任何希望,扶着柵欄道:“二少爺,炮洞可不是槍眼,要麼不開,開就不能開小,可要是開大了賊匪就能鑽進來。這麼大事我做不了主,您還是去問問韓老爺吧。”

    韓秀峯在箭樓上聽得清清楚楚,打心眼裏覺得那十幾尊小炮不能就這麼當擺設,俯身喊道:“開幾個吧,不過每個炮口都得留幾個人守。”

    ”守幾個洞其實不難。”不等張光成開口,李昌經便指着遠處的蒲包道:“等炮洞開好就把那些裝滿土的蒲包搬過來,賊匪真要是殺到壕溝跟前,就用裝滿土的蒲包把炮口堵上,堵上之後再釘幾個根木樁擋住,賊匪一時半會鑽不進來。”

    “行,就這麼幹。”

    張光成拍拍李昌經胳膊,旋即扶着梯子爬上南牆,緊接着又順着梯子爬上箭樓。周興遠和張翊國似乎曉得他有話說,很默契地順着梯子下去了,箭樓上就剩下他和韓秀峯二人。

    張光成擡頭看看南邊,隨即回頭道:“韓老弟,家父已率一千多鄉勇到了白塔河。”

    韓秀峯點點頭,輕描淡寫地問:“家眷呢?”

    “全出城了,估摸着這會兒已經到了海安。”張光成想想又補充道:“不光我的家眷全出城了,李昌經和張守備他們的家眷也出城了,不過他們的家眷沒去海安,有的去興化,有的去了清江浦。”

    “出來了就好,出來了我們就沒後顧之憂。”

    “是啊,可把她們接出來只是權宜之計。韓老弟,家父在信裏又說了,讓我們見機行事。”

    韓秀峯猛然意識到張光成昨天說他爹讓抄賊匪的後路,說啥子要給去犯泰州的賊匪一個東西夾擊,讓賊匪首尾難顧,全是說給別人聽的。張之杲其實自始至終沒想過跟賊匪拼命,而是打着不能只保城內百姓不顧城外百姓死活的幌子,名正言順地出城罷了。

    想到這些,韓秀峯突然覺得徐瀛有些可憐,移駐泰州之後得罪那麼多人,做了那麼多準備,結果不但那些人全白得罪了,那麼多準備全白做了,連他自個兒甚至都被逼得去跟賊匪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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