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韓四當官 >第四百五十章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按例,被舉官員一旦犯事,保舉或薦舉官就要被連累。所以黃鐘音和吉雲飛左等右等沒等着郭沛霖的書信,反而先等到了郭沛霖上摺子請罪的消息。

    何恆雖然去江南大營效力了,沒同鄉在內閣當差,但摺子上究竟咋說的也不難打聽。吉雲飛差家人花幾兩銀子,買來一份最新的“宮門抄”,看着看着竟笑了。

    黃鐘音不想讓同鄉們覺得他沉不住氣,端着茶杯若無其事。

    敖冊賢沒黃鐘音那麼淡定,忍不住問:“博文兄,你笑啥子”

    吉雲飛把“宮門抄”順手遞給他堂哥敖彤臣,隨即端起杯子笑道:“郭仲霽既是在請罪,也是在幫志行開脫。沒想到他這才做了幾天外官竟變得如此精明,曉得遇上這種事說一千道一萬也沒用,乾脆劍走偏鋒,只論軍功。”

    “除了堅守萬福橋,志行還有啥功勞”黃鐘音下意識問。

    吉雲飛忍不住笑道:“確切地說應該是苦勞。”

    “啥苦勞”敖冊賢追問道。

    “洪秀全不但分兵解了揚州之圍,把曾立昌等髮匪接應去了瓜洲,還殺了琦善、陳金綬和雷以誠個措手不及,尤其雷以誠圍堵的東路,被髮匪殺的潰不成軍。要不是郭仲霽率鹽捕營、廟灣營和泰州的一千多鄉勇馳援,別說泰州,恐怕整個通泰都保不住。”

    “這跟志行又有什麼關係”敖冊賢禁不住問。

    吉雲飛微笑着解釋道:“你忘了郭仲霽那會兒是怎麼保舉志行的,當時保舉志行就是想讓志行就地養傷,復建鹽捕營。”

    “鹽捕營現而今立了大功,所以志行沒功勞也有苦勞”

    “正是,”吉雲飛喝了一小口茶,接着道:“事實上不但鹽捕營是志行在做兩淮運副時復建的,這次同樣立了大功的漕標廟灣營一樣是志行復建的,志行在運副任上只有功沒有過,至於在松江府同知兼江海關監督任上爲何被人彈劾,郭仲霽不得而知。”

    黃鐘音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不禁笑道:“我敢打賭,皇上看了這摺子一定很納悶。”

    想到長毛都殺到了近在咫尺的靜海縣,皇上不只是震怒,而且是一日三驚,黃鐘音沉吟道:“這就足夠了,現而今說啥也沒用,誰會練兵,誰能打勝仗,纔是真的”

    敖彤臣沒他們那麼樂觀,放下“宮門抄”憂心忡忡地說:“那幫只曉得空談的清流這些天是越鬧越歡,畢竟琦善、向榮、僧格林沁、勝保、陳金綬等只要是領兵平亂的文武大臣幾乎被他們彈劾了個遍,摺子加起來能堆一屋子,再彈劾也彈劾不出個花樣。好不容易逮着個喪權辱國的志行,他們還不往死裏彈劾”

    “志行究竟有沒有喪權辱國得有實據,別看他們鬧得歡,但只是風聞奏事。沒看到許乃釗和喬松年的奏報,皇上不會輕易治志行的罪。”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沒那麼多萬一,你也不想想,現而今會練兵能打仗的文武官員又有幾個何況志行之前的頂帶是皇上欽賜的,官職是皇上特授的,要是就這麼治志行的罪,那皇上豈能不成用人不當,無識人之明瞭”

    敖冊賢猛然反應過來,不禁嘆道:“以前總以爲簡在帝心只是聖眷比別人濃,沒想到竟有這麼多好處”

    “你才曉得啊,現在就看許乃釗的奏報,要是許乃釗能幫志行美言幾句,志行這一關應該不難過。”

    “楊能格呢,楊能格會不會揪住不放”敖彤臣低聲問。

    不等吉雲飛開口,黃鐘音便冷冷地說:“日升昌的小伍子不是說得很清楚嗎,他楊能格身爲蘇松太道本應該與洋人交涉,可他對洋人竟避而不見。課不到英夷和法夷商貨的關稅沒兒跟朝廷交代,便把志行推出來背鍋,這件事不能就這麼完。等許乃釗的奏報一到,就輪到我們彈劾他了”

    “要是許乃釗不幫志行說話呢”

    “志行既是代喬松年受過,也是代他許乃釗受過,他要是不仗義執言,薛煥、劉存厚和虎嵩林等同鄉能服他”黃鐘音頓了頓,又說道:“何況他只是署理江蘇巡撫,只要涉及到剿匪平亂,向帥就有權過問。”

    “對對對,向帥總攬江南軍務,雖然管不着他,但能管着他手下的將士。要是因爲這次得罪我們那些同鄉,他想收復上海沒那麼容易”

    與此同時,今天不用去軍機處當值的工部尚書彭蘊章剛到工部大堂,一個筆帖式就跟進來呈上一份履歷:“大人,新任永定河道吳廷棟求見。”

    大清河員自成體系,初設河道總督,治所在山東濟寧,後遷至江蘇的清江浦。雍正二年,設副總河,駐河南武陟,負責河南河務,雍正四年,又將山東與河南交界的曹縣、定陶、單縣、城武等處河務交由副總河管理。

    雍正七年,改總河爲總督江南河道提督軍務,也就是常說的江南河道總督或南河總督,轄江蘇、安徽等地黃河、淮河及運河事務;改副總河爲總督河南、山東河道提督軍務,簡稱河東河道總督,管轄河南、山東等地黃河、運河河務,治所設在河南開封。

    雍正八年,又設直隸河道總督,轄海河水系各河及運河河務。

    永定河不但是海河的五大支河之一,也就是京城的門戶,一旦發生水患就會淹到京城,所以雍正四年設永定河道,隸屬後來設直隸河道總督管轄。再後來直隸河道裁撤,由直隸總督兼理河務。

    但永定河道衙門就設在固安縣城外,離直隸總督衙門太遠,離京城很近。直隸總督就跟漸漸管不着順天府一樣,也漸漸管不着永定河道,而永定河道也就這麼變成了工部的衙門。

    想到永定河道雖說是正三品,就算是新任的也應該去拜見幾位侍郎,彭蘊章覺得有些奇怪,拿起履歷邊看邊問道:“他有沒有說來求見本官有何事”

    筆帖式收了人家的銀子就要幫人家說話,連忙躬身道:“稟大人,新任永定河道姓吳,名廷棟,拔貢出身,原來在刑部行走,後來授河間知府,是前不久剛得勝保大人舉薦,署理上永定河道的。他知府任上見髮匪北犯畿輔,便招募青壯籌集錢糧辦團練。到任之後見河營荒廢,想懇請部裏下撥點錢糧好招募青壯重建河營。”

    “想練兵”

    “稟大人,練兵打仗剿匪平亂是兵部的事,而且我們工部也沒多少錢糧,所以王大人和錢大人他們不敢做主”

    永定河道不是個小衙門,下轄永定河南岸同知署、永定河北岸同知署、石景山同知署、三角澱通判署和河營守備署。其中守備署設守備一員,下轄石景山千總、南北岸千總共三員,南北岸把總二員,浚船把總一員,要是沒荒廢,整個河營應有一千五百多官兵。

    林鳳祥和李開芳都已經殺到了靜海縣,朝廷雖從關外調集了兩萬多兵馬圍堵,但也只是暫時堵住了。髮匪究竟會不會擊潰僧格林沁和勝保的大軍,洪秀全會不會給已經殺到靜海的林鳳祥和李開芳派援兵誰也不曉得,新任永定河道吳廷棟想重建河營扼守京城門戶,工部理應支持。

    彭蘊章權衡了一番,放下履歷道:“今天還有公務,讓他明天再來。”

    “嗻。”

    “等等。”

    “大人有何吩咐”

    “讓他明天來時帶上一份如何重建河營的章程。”

    “嗻。”

    彭蘊章身爲工部尚書,但因爲要在軍機處當值,又正值髮匪作亂的多事之秋,工部的公務真有些無暇兼顧,好不容易回一次衙門,要批閱的公文堆積如山,哪些事要趕緊辦,哪些事可緩辦,一件件一樁樁,把幾個筆帖式忙得不亦樂乎。

    不知不覺,天色已暗。

    晚上當值的司官、筆帖式聽說尚書大人回衙了,急忙來堂上拜見。彭蘊章剛打發走他們,老僕便送來了晚飯。

    接過筷子,正準備用飯,老僕又從懷裏掏出一份書信,小心翼翼放到他面前,隨即退到一邊道:“老爺,王先生說這封信是署理江蘇巡撫許乃釗差人從上海送來的,不是託人捎來的,也不是託票號捎來的。”

    專門差人千里迢迢送一封信,彭蘊章意識到許乃釗一定有急事,下意識放下筷子,抽出幕友已經看過的信,湊到蠟燭下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這個許恂甫,不趕緊收復上海,反倒替別人操心。”

    “老爺,王先生也說他應該想想自個兒的處境,上海要是再久攻不下,關稅和來年的漕糧要是解運不過來。他那個巡撫別說實授,搞不好會被問罪。”

    “他自個兒都不着急,我們着急又有何用。”彭蘊章把許乃釗的信順手扔到火盆裏,端起碗筷接着用飯。

    老僕回頭看了看身後,確認外面沒人才低聲問:“老爺,王先生問要不要給許大人回封信,如果要回這信怎麼寫”

    “不用回。”

    “那許大人說的那件事呢”老僕忍不住問。

    彭蘊章不但聽說過許乃釗在信裏提到的韓秀峯,而且看過好幾份彈劾韓秀峯的摺子,昨天下午在軍機處還看過郭沛霖的請罪折,再想到下午前來求見的新任永定河道,端着碗沉吟道:“不該問的不要問,老爺我自有主張。”

    ps:再過幾個小時就是2020年,祝各位書友新年快樂。

    再就是故事寫到了轉折點,不但需要好好醞釀,而且需要查閱大量史料,這兩天更新不太給力,請各位書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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