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韓四當官 >第四百二十五章 你家老爺也不會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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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慶遠說洋人公使、領事和那些武官平時沒什麼公務,上午一般去跑馬廳跑馬或耍球,下午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喫下午茶,晚上不但聚會還有舞會。今天你請我,明天我請你,幾乎每天都有應酬。換句話說,今天的晚宴不是特意爲許乃釗等中國官員準備的。

    趕到領事館一打聽,果然如此。

    一個洋商的外甥女千里迢迢從英吉利趕來了,發現許乃釗等說了算的中國官員一個也沒來的三國公使、領事,收下信後便不再搭理韓秀峯,對那個洋商的外甥女都比對韓秀峯客氣,不但紛紛起身相迎,還不知廉恥地去親那個女子的手。

    所有人都站起來了,想到中國是禮儀之邦,韓秀峯不想給洋人留下傲慢無禮的印象,也跟着起身相迎,但親是肯定不會去親那個女子手的。

    讓韓秀峯啼笑皆非的是,那個女子顯然是沒見過中國人,覺得很好奇,始終盯着這邊看,一個穿着腥紅身軍服的年輕軍官大獻殷勤,拉着會說中國話的花旗傳教士晏瑪太過來介紹。

    得知奇怪的中國人竟是海關關長,女子肅然起敬,提着諾達的裙襬微微一蹲,行了個屈膝禮。韓秀峯只能跟那些洋人一樣,手扶胸膛微微彎腰回禮。

    看着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晏瑪太覺得很好笑,等那個女子跟年輕的軍官去跳舞了,舉着酒杯笑道:“監督閣下,第一次參加舞會,感覺如何”

    韓秀峯楞了楞,回頭看着剛纔放下的碟子,一臉尷尬地說:“甜點不錯。”

    “很高興至少還有甜點合您口味。”晏瑪太一邊舉杯跟遙望着這邊的一個洋人致意,一邊不動聲色地問:“監督閣下,吳到現在都沒回來,您覺得您的上司還會讓他回來嗎”

    “晏瑪太先生,您是問吳健彰吳大人的近況”

    “據我所知他很信任您,難道您一點也不擔心他”

    “這您大可放心,他不會有事的,只是一時半會間不太可能官復原職。”

    “真是一個好消息,只要他沒危險就好。”晏瑪太放下酒杯,又笑問道:“監督閣下,您知道三位公使爲什麼邀請您那幾位上司嗎”

    “爲什麼”韓秀峯好奇地問。

    “公使先生對貴國軍隊駐紮那麼近表示嚴重擔憂,想跟您的上司談談,並希望貴國軍隊在與城裏的太平天國軍隊交戰時不要波及租界。”

    “城裏是太平天國的軍隊”

    “難道不是嗎”

    “晏瑪太先生,不怕您笑話,據我所知盤踞在城裏的亂黨好像打的是大明國的旗號。”

    “他們到底打什麼旗號不重要,重要的是交戰時絕不能波及租界。”晏瑪太笑了笑,接着道:“再就是三位公使先生基於租界僑民的安全,打算與您的那幾位上司重新修訂租界的土地章程。”

    韓秀峯意識到洋人這是打算趁火打劫,再次擴大租界暗想果然宴無好宴,摸着下巴明知故問:“晏瑪太先生,土地章程不是早商妥了嗎,爲何要重新修訂”

    “貴國的軍隊離租界太近了,法國租界離縣城更近,貴國軍隊正與城裏的軍隊又處於交戰狀態,三位公使認爲有必要重新修訂土地章程,劃定一片足夠安全的緩衝區。而且租界的土地早就不夠用了,事實上早就土地事宜與吳進行磋商,只是現在吳已經不再是道臺了,三位公使先生只能與您的那幾位上司商談。”

    這種事韓秀峯可不敢輕易表態,而是不卑不亢地問:“晏瑪太先生,貴國與英吉利、法蘭西不是嚴守中立嗎”

    “這一點毋庸置疑。”

    “既然貴國與英吉利、法蘭西嚴守中立,就意味着你們三國既不承認我大清朝廷,也不承認城裏的那些亂黨是正統。既然不承認,爲何還要找我的上司商談重修修訂土地章程事宜用貴國的話說不具合法性,就算重修修訂了也沒用”

    晏瑪太沒想到韓秀峯的腦子轉得這麼快,端着酒杯笑道:“監督閣下,我們三國嚴守中立,您可以理解爲既承認大清朝廷爲合法政府,也承認城裏的軍隊爲合法政權。貴國官員和軍隊駐紮在城外,所以城外的事三位公使先生找您的那幾位上頭商談,要是涉及到城裏的事,三位公使自然會去跟劉麗川他們商談。”

    “晏瑪太先生,恕我直言,貴國公使和英吉利、法蘭西兩國公使這個時候提出重新修訂租界的土地章程,分明是趁火打劫”

    “監督閣下,我不是外交官,剛纔說的這些只是善意的提醒。”

    “我知道,謝謝晏瑪太先生,我早就知道您是我們的朋友。”

    “我們是吳共同的朋友。”

    晏瑪太不想被韓秀峯誤會,隨即話鋒一轉,提起他最關心的傳教,抓住機會給韓秀峯佈道,讓韓秀峯聆聽上帝的福音,見韓秀峯絲毫不感興趣,又說起他最深惡痛疾的纏足,甚至找來紙筆把他這些天請讀書人幫着杜撰的,勸中國女子不用裹腳的文章,歪歪扭扭地寫下來讓韓秀峯看。

    “心懷伊鬱,飲食未能消化,動轉未得快然,加之寒暑不調,就冷貪涼,則白帶經閉,與經血妄行,諸症因之又漸而入,安能受孕成胎”

    不但引用儒家經典,還引用醫理,韓秀峯雖然曉得這是他找人編的,竟發現似乎有點道理。晏瑪太見韓秀峯頻頻點頭,更來勁兒了,湊在邊上指着韓秀峯沒念完的最後一段說

    :“監督閣下,裹腳的女子就算生子也難健康,因她們多坐而少走動,血氣不舒,易生疾病,產子甚難,其身多軟弱,生子女亦軟弱。”

    “晏瑪太先生,您說得這些我信,只是纏足的陋習積重難返,想讓我大清的女子放足,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這麼說您也覺得裹腳不好”

    “這是自然,晏瑪太先生,您或許不會相信,朝廷從未鼓勵過女子纏足,甚至不許旗人女子纏足,只是只是”

    “這一點我知道,監督先生,很高興在這一問題上您能與我持同樣觀點,能不能看在上帝的份上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韓秀峯下意識問。

    晏瑪太回頭看看像防賊一樣防他,不敢靠近哪怕一步的丁貴,一臉無奈地說:“監督先生,貴國民衆對我似乎有所誤解,甚至都不敢聽我說話,您能不能幫我讓更多人看到這篇文章,讓他們知道讓婦女纏足不但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也會導致他們將來的子孫不健康。”

    韓秀峯幾乎可以肯定楊能格是絕對反對女子放足的,苦笑道:“晏瑪太先生,這是爲了我大清成千上萬女子的福祉,我很願意爲您效勞,但不是現在。”

    “有這個承諾就夠了,相信我一定能等到您兌現承諾的那一天。”

    正聊着,一個在領事館打雜的中國僕人不動聲色走了過來,湊到丁貴耳邊低語了幾句,丁貴探頭看了一眼韓秀峯,再看看正忙着跳舞的那些洋人,隨即跟着僕人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丁貴回來了,走到韓秀峯身邊道:“韓老爺,我家老爺差人給您傳話。”

    “傳什麼話”

    想到老爺讓乾的事太嚇人,丁貴心有餘悸地說:“我家老爺說要是洋人也請了劉麗川等亂黨,就請您跟班超殺虜一樣將其格殺,絕不能讓亂黨活着回城。”

    韓秀峯以爲聽錯了,楞了好一會兒才緊盯着他問:“丁貴,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韓老爺,小的哪敢開這樣的玩笑。”想到洋人現在沒請劉麗川等亂黨,不等於等會兒不會請,而亂黨只要一出現連他這個長隨都得去拼命,丁貴急切地說:“韓老爺,洋人的飯咱們也吃了,要不趕緊走吧。”

    韓秀峯心想原來你也怕,同時覺得洋人不太可能會請亂黨,不動聲色說:“着什麼急,人家還沒散席,我們要是就這麼走,不顯得太無禮嗎”

    “可是”

    “別可是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我深受皇恩就得報效朝廷,洋人真要是也請了亂黨,亂黨真要是敢來,我們就跟他們拼了,就算死在這兒也死得其所”

    、

    “韓老爺,您是朝廷命官,小的不是。您深受皇恩,小的可沒領過朝廷一兩銀子的俸祿”

    韓秀峯強忍着笑義正言辭地說:“你雖不是朝廷命官,但你是楊大人的家人,理應爲楊大人效死你放心,我們真要是因此殉國,朝廷不會忘了我韓秀峯,你家老爺一樣不會忘了你丁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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