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曾經與蕭瑾彥在軍校的點點滴滴,恍然。
他的拒絕和隱忍,不僅僅是恪守倫理,而是受限。
特殊部隊,軍紀嚴明,尤其是對於蕭瑾彥這種高級軍官而言,私人關係網和家庭背景對部隊都是保持絕對透明,沒有任何祕密,甚至連周身的朋友或遠親都會調查的清清楚楚,而她,當年莽莽撞撞,一味迎風直上,追逐在蕭瑾彥身後,轟動整個軍校。
當年關於她和蕭瑾彥的緋聞事件,幾度被學校一些老師和同學傳的沸沸揚揚,言辭惡劣,有多糟糕就有糟糕償。
部隊掌控她的檔案資料,想來也正常。
突然,想起邢天和喬菲提過,蕭瑾彥曾經被處分,那麼說,當初,她確實給他帶來不少麻煩攖。
難怪有一段時間,蕭瑾彥消失不見。
她在的地方,他不在,有時候遇上,他比以往愈加冷漠,甚至不看她一眼。
如今想想,自己的確如喬菲所言,像一個任性妄爲的孩子,不懂爲他人着想,而喬菲也提過,蕭瑾彥爲她收拾不少爛攤子,而她,卻在那一次將蕭瑾彥堵在教室,惡作劇戲弄他,宣泄心中的幽怨。
她責備他一邊不迴應她的愛戀,一邊又不時地對她關懷,管東管西的,令她迷茫,以爲他耍弄她。
原來,他這般剋制,隱忍。
而她,卻渾然不知。
想來,最沒有立場責備他的是她.......
車還在徐徐前行,街道上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羣,皆是歸家之人,那盞照亮她心中光亮的人是否不會再現?而故人猶在。
她下車。
房車像一個大怪獸屹立湖畔,門窗緊閉,無一絲燈亮。
“他沒有回來?”她問。
蘇洵回道:“蕭長官讓我接您回來,他去了xxx療養院,讓您不要等他,先休息。”
療養院......住着他的養母,是該去看看的,想起那個精神有些問題的女人,她不禁地生了尤憐之心。
“蘇洵,去xxx療養院。”
“是。”
時間還早,路上,她去了養生堂,買了一些補品,看望長輩,這是基本禮貌。
......
療養院。
蕭瑾彥守在簡梅牀前已經幾個小時。
下午來的時候,她精神恍惚,認不清人,而他,只有陪在簡梅身邊,照顧一二。
歲月如歌,物是人非。
養父離世,養母瘋傻,妹妹極端,整個蕭家支離破碎,徒留他一人,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能再在簡梅牀前盡孝。
簡梅較之五年前蒼老許多,皮膚白的不正常,頭髮黑亮,依舊如初,倒不顯得比同齡人滄桑,這些歸功於早些年的保養之道。
在他印象中,簡梅是一個高貴優雅的女人,溫婉大方,相夫教子,是標標準準的豪門賢妻,她給予他母愛和溫暖,他這輩子都難以還清。
他握着簡梅霜白纖細的手,嗓音柔和,“母親,您如今境況,是蕭兒不孝,沒有好好照顧您。”
墨初鳶走到門口時,這句話傳入耳中。
敲門的手頓住,望着牀前那道偉岸的背影,心裏五味陳雜。
五年沉睡,他失去了很多......
目光落向牀上安然熟睡的簡梅,墨初鳶走進來,怕驚擾簡梅休息,腳步放的很輕,還未走到蕭瑾彥身後,他回眸,卻是一怔。
墨初鳶對上他一雙幽沉黑邃的雙眸,脣角微微彎起,將補品放在牀頭櫃上。
蕭瑾彥對墨初鳶的到來,有些驚喜,朝她伸出一隻手。
墨初鳶將手遞過去,他裹進掌心,輕輕一扯。
被他的力道拽過去,腿撞上他的,他圈住她的腰,將她提到他腿上坐着。
墨初鳶安靜坐着,看着簡梅,沒有說話。
他也沒有說話,擁着她,頭靠在她肩膀,很累的樣子。
墨初鳶沒有打擾他。
不過片刻,簡梅眼皮動了動,緩緩地睜開眼睛,對上墨初鳶的眸子,迷茫幾秒,攸地一亮。
蕭瑾彥見簡梅醒來,擁着墨初鳶站起來,將牀調高,讓簡梅靠在牀頭。
簡梅看着蕭瑾彥,仔仔細細打量一遍,眨了眨眼睛,“你是誰?”
蕭瑾彥將簡梅鬢角的亂髮整理到耳後,“我是蕭兒。”
簡梅搖頭,身子往後一縮,嘴裏碎碎唸叨:“蕭兒......我的蕭兒不在了......念念也不在了......”
他嗓子哽痛,一瞬凝噎。
墨初鳶握住蕭瑾彥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收緊,知道他心裏難受。
蕭瑾彥輕輕鬆開,十指分開她的,緊緊相扣,對簡梅說,“母親,我帶來您的兒媳婦來看您來了。”
墨初鳶沒有想到蕭瑾彥這麼說,一時不適應。
多了一個婆婆......
簡梅目光落在墨初鳶身上,歪了一下頭,一直盯着她看,像觀賞一件新奇的寶貝。
墨初鳶被看的不自在,看向蕭瑾彥。
蕭瑾彥正好在看她,目光溫柔。
墨初鳶收回視線,落向簡梅。
蕭瑾彥已經介紹她是他的妻子,她理應喚簡梅一聲母親。
她微垂眼睫,輕輕喚道,“媽。”
喊完,她有些怔怔的。
她喚羅美絲婆婆,到簡梅這兒卻改成了母親,又未覺得違和,不過是稱呼罷了。
而簡梅在聽到墨初鳶喊了一聲媽之後,身體開始發抖,一雙眼睛像長了觸角的蔓藤一樣纏住她的視線,卻沒有讓人生怯,反而覺得她的目光有些悲涼。
忽然,簡梅抓住她的胳膊,喊道:“念念......你是我的念念......”
蕭瑾彥愣了一下,看向墨初鳶。
墨初鳶也看向他。
蕭瑾彥將簡梅的手從墨初鳶胳膊上輕輕拿開,“母親,她不是念念......您認錯人了......”
簡梅情緒激動,這次,雙手緊緊摳住墨初鳶的肩膀,“念念......我的念念......”
墨初鳶被她捏的有些疼,輕蹙眉心,考慮她精神狀態不好,任她抓着。
蕭瑾彥再次阻止。
簡梅直接抱住了墨初鳶,“念念......媽媽好想你......”
簡梅的懷抱很暖,墨初鳶莫名的覺得舒適,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媽,我是念念,我回來了。”
蕭瑾彥望着墨初鳶清麗的側顏,一種熟悉的感覺自心頭悠然升起,僅是一瞬。
他清楚,念念已經不在了。
簡梅在墨初鳶的安撫下,情緒慢慢的安定下來,靠坐牀頭,卻一直拉着墨初鳶的手不放。
墨初鳶朝她微微一笑,“媽,我給您削蘋果吧。”
簡梅笑了,眼角隱現幾道淺淺的皺紋。
墨初鳶從牀頭櫃上拿了一個蘋果,卻沒有水果刀。
蕭瑾彥遞過來一把軍刀。
墨初鳶接過,削了一個蘋果,遞給簡梅。
簡梅接過,像一個孩子得了糖果一樣興奮。
喫完蘋果,護士來送藥。
簡梅不配和,護士幾次喂不下去,戰戰兢兢的,唯恐家屬難爲。
墨初鳶接過藥,朝簡梅盈盈一笑,語氣像哄孩子一般,親自給簡梅餵了藥。
自始至終,蕭瑾彥站在一旁看着溫馨的這一幕,幸福和滿足,充滿心田。
一直到簡梅睡着,蕭瑾彥又囑咐了護士和護工一些事情,兩人下樓,走在蜿蜒的徑道。
寒風吹來,墨初鳶凍得瑟縮了下脖子。
蕭瑾彥停下腳步,將大衣解開,將她整個人裹進懷裏。
他的懷抱好暖,讓她迷亂。
她靠在他胸膛,已然分不清他是蕭瑾彥還是璽暮城。
寒風中,他的聲音有些涼,“笨笨,剛纔是我母親認錯人了。”
她問:“念念是蕭念嗎?”
璽暮城給她那份關於蕭家的資料上記錄,蕭瑾彥還有一個妹妹,叫蕭念。
蕭瑾彥望着她清美的頰畔,眸色微凝,繼而,鬆開她,拉着她走向停車場,上車之後,他才緩緩開口:“念念就是蕭念,是我的妹妹,在一次事故中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