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菲捂住黏滿鮮血又高高腫起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目光卻從墨初鳶因怒氣一起一伏的胸脯緩緩地落在她消瘦平坦的小腹上。
喬菲是一個醫生,適才察墨初鳶嘔吐不止,摸了她的脈象,幾乎斷定她已懷身孕。
墨初鳶應該不知道,若不然,不會深更半夜獨闖虎狼之地。
其實,喬菲並沒有把握墨初鳶會赴約,即便用璽暮城的病要挾墨初鳶,她也不相信墨初鳶會莽撞來此。
此刻沉寂下來,仔細想想,從墨初鳶持槍進來,和那些人打鬥,以及她靴子裏藏有匕首的情況下來看,她應是知道這棟樓有危險,若她知道自己懷有身孕,怎麼會讓自己身處險境?
喬菲忽而一笑,笑出了聲,在寂靜幽冷的房間,陰森森的。
她最恨的就是墨初鳶這幅外表柔柔弱弱卻又爲了璽暮城和蕭瑾彥連死都不怕的樣子。
軍校期間,墨初鳶不要臉的追求蕭瑾彥,那時,喬菲就在想,這個女孩這麼不知廉恥,一再死皮賴臉的黏在蕭瑾彥身後,蕭瑾彥一定不會對這樣的女孩動容,但是,當年,當老師和學生禁、忌之戀的漫天緋聞在軍校持續發酵時,蕭瑾彥爲了墨初鳶不被軍校開除,抗下所有事情,自此,對墨初鳶避之不及。
而墨初鳶呢?
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還將蕭瑾彥堵在教室裏,完全不理流言蜚語。
那次,喬菲看到了。
墨初鳶哭着從教室跑出來之後,蕭瑾彥是怎樣失控地一拳又一拳地砸在窗戶玻璃上償。
玻璃碎塊黏着他糊滿鮮血一隻手,他從教室沉步出來,對站在教室外的她視而不見,目光卻遙遙追隨墨初鳶跑開的身影。
那一刻,她便知道,蕭瑾彥對墨初鳶不是一時興趣,而是,深深地愛護。
她從未見過蕭瑾彥除了對念念以外的女孩有一絲眷顧,念念是蕭瑾彥唯一的傷痛。
念念死後,蕭瑾彥比以往愈加冷漠,吝嗇的不曾多看別的女孩一眼,唯對當時只有十七歲的墨初鳶與衆不同,那樣的眼神,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濃濃的佔有和欲、望。
她恨墨初鳶,更多的是嫉妒。
嫉恨墨初鳶天生一張勾人攝魄的美人臉,嫉妒這樣一個頑劣又任性,處處給蕭瑾彥惹禍添亂的一個丫頭,居然輕而易舉的得到蕭瑾彥的愛。
墨初鳶是蕭念,是蕭瑾彥烙印心頭的一粒硃砂,他愧疚蕭念之死,卻不知軍校裏追他跑了那麼久的女孩就是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念念。
如今,念念又是他的妻子,他卻一點兒不知道。
什麼樣的命運?讓兩人總是糾纏一起,即便她費盡心思抹去蕭瑾彥所有記憶,將他變成璽暮城,他仍是遇到了命中人蕭念。
上天到底是公還是不公?
五年了,墨初鳶仍是沒變,爲了愛的人飛蛾撲火,蕭瑾彥,璽暮城,以及城城同樣爲了墨初鳶奮不顧身。
又要墨初鳶在,永遠襯得她多麼陰暗,多麼醜陋,一如此刻,她多麼貪生怕死。
不,她得不到的墨初鳶也休想得到。
這是一個好機會,如果墨初鳶死在這次事件,那麼便和蕭瑾彥徹底斷了一切......
墨初鳶被喬菲莫名其妙發出的笑聲,驚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笑什麼?”
墨初鳶望着被她一巴掌打在地上的喬菲。
她頭髮散亂,衣衫襤露,臉被血糊滿,也看不出臉上之前被她用刀劃的那道傷,說起來,她雖惡毒,卻可憐,更可悲。
爲了一己之愛,她把自己的哥哥害到如今地步,心理早已扭曲,變形,歸根究底爲的不過是一個愛字。
霫霫在世,人形各色,有人爲愛撲火,有人爲愛成魔。
墨初鳶蹲下身子,脫下外套,披在喬菲單薄顫抖的肩上,自己只剩一件黑色毛衣,裏面是一件白色襯衣,衣角撕的不成樣子,尤顯狼狽。
“喬菲,我告訴你,如果你相信我,我們一定可以活着出去,但是,若你一再生事,我們只有死路一條,就算你再恨我,等有命活着走出去再說。”
喬菲猛地躥起來。
墨初鳶下意識後退一步,戒備的瞪着她,“你幹什麼?”
喬菲忽然笑了,含着眼淚笑了,聲音卻柔弱的厲害,“墨初鳶,我都聽你的,只要你讓我活着出去,我把那些資料都交給你,沒有什麼比活着更重要。”
喬菲模樣悽慘,哭聲悲涼,渾身哆哆嗦嗦的,像一個頻臨死亡幡然悔悟之人,墨初鳶頓生惻隱之心,蹙了蹙眉,“知道了,你去那邊找個位置待好。”
喬菲乖乖照做,卻問:“我們兩個人怎麼出去?”
墨初鳶取下頭上的黑色髮卡,把外觀看起來是配飾卻是一個追蹤器的珍珠裝進口袋,把黑色髮夾彎折,附低身子,***鎖芯,屏氣凝神,轉了幾下。
喬菲看着墨初鳶消瘦的背影,攥住牀頭櫃上一個檯燈,頓起殺心。
咔擦一聲。
喬菲眼中掠過一絲喜悅:“門開了。”
墨初鳶急忙回頭,示意她小聲點。
喬菲攸地扔掉手中的檯燈。
墨初鳶再次確定外面沒有動靜之後,輕輕打開門。
喬菲唯恐墨初鳶撇下她,急忙跟上去。
偌大的客廳,沒有一個人。
喬菲激動的指着門,“墨初鳶,他們走了,你趕緊把鎖撬開,這樣我們就能出去了。”
墨初鳶皺眉,“這是防盜門,和臥室那種鎖不一樣,髮夾撬不開。”
喬菲情急之下,推了她一下,“你試試啊,剛纔不是撬開了?”
“你把我當神了?有本事你來?”墨初鳶穩住身子,瞪她。
喬菲哭喪着一張臉,“那怎麼辦?我們要困死在這裏嗎?”
墨初鳶返身,走到客廳窗口,傾身一躍,站到窗臺上,一邊將窗簾扯了下來,一邊說:“放心吧,來之前,我已經聯繫警方,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喬菲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墨初鳶果然有備而來,幸好剛纔沒動手,跟着她,說不定真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