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樹杆凸起的棱角像石頭一樣硌着她後背,疼痛鑽心,漆黑的眼瞳瞬間漫出一層水霧,她微咬脣瓣,隱忍着。
這是兩人第一次近距離這般親暱接觸,她捨不得推開他一絲一毫。
儘管這人身上由內而外散發的冷寒之氣快要將她吞噬,儘管這是她首次見他這般冷情駭人的表情攖。
是的,此刻的他,像一隻千年沉睡的狼,一不小心被她攪醒,張開了鋒利的利爪,露出了尖銳如刃的獠牙,尤其此刻,望着她的一雙眼睛,瞳仁幽邃黑沉,那深處是萬丈深淵,望不見底,隱約有一絲狼性的綠光斑駁閃亮。
墨初鳶不禁地打了一個戰慄償。
他有些可怕,雙手像鐵鉗一樣緊緊扣住她瘦弱的雙肩,高大沉厚的身體幾乎壓到她前方嬌軟的美好。
她那麼嬌小,那麼瘦弱,被困在樹杆和他胸膛之間,睜着一雙溼漉漉的眼瞳,朦朧無知的望着上方那張冷峻無比的臉。
蕭瑾彥皺着飛入鬢的一雙墨眉,抿着線條漂亮的薄脣,沒有說話,只是望着眼前這個已經侵入他領地的女孩。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盡這一張美人臉,稚氣青澀,卻嬌麗柔美,纖長濃密的睫毛像一把小鋪扇,在她俏挺的鼻樑處拖曳出深淺不一的陰影,不施粉黛的一張臉,肌膚嬌嫩絲滑,毫無瑕疵,白的亮目,他甚至能看清肌膚上因陽光照射隱現的絨毛。
她的脣瓣蒼白無血色,有些乾燥,紋路清晰,卻又飽滿軟潤,他喉結上下滑動,握住她肩膀的手不由地攥緊,卻聽到那細細小小的嗓音傳來,“老師,你弄疼我了......”
蕭瑾彥只覺體內有螞蟻啃噬神經一樣,望着她的目光又深了幾分,嗓音幽涼,“墨初鳶,你到底想幹什麼?”
墨初鳶眼底暗影浮動,閃出一絲明亮的光。
她動了動身體,勉強站直,眼波流轉,眉間染了一分嬌羞,緩緩地靠過去,一雙手臂環住了他的腰,臉貼着他胸膛,聽着他沉鳴如雷的心跳聲,她的心臟快的似要跳出來。
她闔上眼睛,鼓足勇氣,聲音細軟,像春日的風兒一樣刮進蕭瑾彥的心田。
“蕭瑾彥,我不想怎麼樣,也不想幹什麼,我只想有一天,你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但是,此刻,我只想抱抱你。”
蕭瑾彥心臟狠狠地一顫,身體僵硬的好像已不是自己的,只感覺腰上那一雙柔軟,像蛇一樣死死纏住他,溫度,綿軟,透過厚厚的軍裝,烙在他皮肉上。
他的呼吸漸漸地有些凌亂,耳畔她的話像魔音一樣,繞而不絕。
他討厭這種感覺,這種好像掉進敵人包圍圈的感覺。
戰場上,他不畏敵人,不懼生死,卻第一次懼了這樣一個女孩,畏懼闖入自己領地的墨初鳶。
這一刻,他清晰的有一個認知,墨初鳶是不能靠近的存在。
他毫不留情的掰開纏在腰上的那一雙手,推開她,後退一歩,眼底那些複雜的情緒盡數化爲冷漠和疏離,甚至帶着厭煩,“墨初鳶,這是軍校,沒有人陪你玩無聊的遊戲。”
是的,他覺得墨初鳶就是在玩,玩火,她自己玩,卻殃及了他。
不知是疼的還是被他的話傷到,眼底漫出晶瑩的淚水,再沒勇氣擡頭,低着腦袋,目光落在軍褲下他那雙黑色軍靴上,她最後的自尊就在他腳下。
“蕭瑾彥,我考入軍校不是好奇不是玩也不是一時興起,是因爲......我喜歡你。”
她緩緩地揚起小臉,朝他微微一笑,笑出了眼淚,“真的好喜歡你。”
蕭瑾彥瞳孔微顫,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眼睛裏凝聚一團黑沉沉的烏雲,看不清裏面翻涌的情緒。
那個雨夜,摟她入懷,和她糾纏不休的男人,以及開學當天她抱着的男人,莫名的躥入腦海裏。
再開口,聲線比剛纔還冷了幾分:“墨初鳶,你只是我的學生,我的兵,再胡言亂語就給我滾到訓練場上!”
說完,他轉身離開。
他覺得,墨初鳶只是一個心性不定被人寵壞了的丫頭,縱然對他是有那麼點喜歡,也如喜歡明星偶像一樣,隨時可換。
她的喜歡,不過是巫山*之後乍現的美麗彩虹,短暫即逝,或許,過段時間她就就會忘卻,不會再纏着自己。
墨初鳶頹靠樹杆,雙手摳着樹杆,指關節泛白呈青,委屈和難過漲滿胸腔,令她窒息。
她一番炙熱表白,卻得他一句胡言亂語,這比冰冷的回絕更讓人傷心。
她走到池塘邊,蹲下身子,坐在石巖上,看風兒拂過漾起漣漪的水波,心裏像下了一場秋雨。
不知多久,不遠處,一個女人走到墨初鳶身邊,“同學,你是墨初鳶吧?”
墨初鳶擡頭。
一個穿軍裝的女人,面容清秀,彎着眉眼,望着她微笑。
墨初鳶愣了下,注意到她的肩章級別,踉蹌起身,朝她敬禮。
女人探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說,“走吧,我送你去醫務室。”
墨初鳶再度一愣,沒動。
女人看出她心中有疑問,開口,“我是你們這批學員的教員,叫葉心,隨後課上你就會看到我。”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葉心爽朗一笑,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回道:“剛纔路上遇上瑾彥,他說班裏有個學員生病了,要我帶你去醫務室。”
墨初鳶心裏有些難受。
她叫他瑾彥,可見關係菲薄,想到這裏,她心裏更加難過。
他那麼排斥自己,心裏或許已有喜歡的人。
葉心帶她去醫務室之後,一直看着她紮上針,又給墨初鳶買了瓶水,方纔離開。
......
葉心走到正在敲擊鍵盤的蕭瑾彥辦公桌前,身型一躍,坐在桌子上,摩挲着下巴,開口,“蕭瑾彥,我剛一回校,你就使喚我。”
蕭瑾彥擡眸,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葉心敲了下桌案,“得,一天到晚就擺着一張冷臉,那個學員哭的眼睛都腫了。”
蕭瑾彥敲擊鍵盤的手指一頓,抿着脣,仍是沒有說話。
葉心又道,“墨初鳶畢竟是學校年齡最小的學員,她犯了什麼錯被你訓到哭?我剛剛聽別的教員說了,課上你罰她站在外面,她都感冒了,你未免也太苛刻了,剛纔在醫務室,醫生說她燒到三十九度,扎針時,我看着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