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邊雲霧漸散,青色的光穿透重重霧靄斑駁篩漏下來,樓下那輛車徐徐駛離,她方纔魂魄歸體般有了一絲活氣。
那時,她雙腿發麻,身體僵硬如木,剛邁出一步差點跌在地上。
她把自己扔在軟綿綿的牀上,整個人好似被掏空了一樣,失去了重心,像被刺破的氣球一樣,漂浮在高空中忽忽悠悠的,沒有重量,輕盈,脆弱。
她今年二十五歲,沒有任何戀愛經驗,不曾體會過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醢。
作爲旁觀者,她看着璽暮城和墨初鳶這場轟轟烈烈的虐戀情深,看着楚向南這樣溫潤如玉的男人無怨無悔的對自己喜歡的女孩掏心掏肺,無怨無悔。
她所理解的愛情全部來自於直觀的所見所聞,在別人賦予她的感官世界裏,她就像一個讀者,看着他們演繹着不同的愛情故事,有喜有悲,有恨有愛,可是,這些天她看着嶽麓翰對墨初鳶默默無聞的守護,她再次感嘆愛情的魔力,也懼怕愛情這味情毒,可以讓一個人走火入魔到如此地步。
以前,她不相信這世上有這樣純粹到不摻一絲雜質的暗戀,即便是對墨初鳶百般愛護的楚向南,也做不到無私無念無慾緹。
因爲每次楚向南望着墨初鳶時的那雙眼睛,滿滿的情意是這擋不住的,不,是他沒有要隱晦的意思,因爲在他心裏或多或少還是對墨初鳶充滿期待和幻想,甚至蔓延出男人原始本性的佔有。
可是,嶽麓翰卻是個另類的存在,就像無慾無求的行僧,他所作所爲宛如一場修行,只有兩個字來詮釋。
守護。
作爲女人,唐萱第一次心靈上被觸動了,第一次作爲旁觀者感動了,還有一點點的羨慕。
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全心全意愛一個女人卻默默無言的男人。
他的愛根植在血脈筋骨裏,沒有人可以觸碰到,也沒有人看的到,可這份愛卻在他的世界裏茁壯,蔓延,膨脹。
終是在一團胡思亂想中等到天光大亮,她仍保持一個姿勢,睜着一雙眼睛,腦袋空空的。
她依舊望着窗外。
窗戶玻璃蒙着一層薄冰,太陽緩緩地升起,暖陽傾灑進來,化爲霧水一串串滾落,像少女的眼淚,清澈,透亮。
她換了一個姿勢,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看着棚頂發了一會兒呆,伸展僵硬到痠疼的骨架,方纔起牀洗漱。
唐萱注重保養,皮膚十分好,鮮少熬夜,更別提一夜未眠,身體竟是一時消受不了,有些搖晃,腦袋昏昏沉沉的,鞠了涼水澆在臉上,冰冰涼涼的水汽侵入皮膚,她卻毫無感覺一樣,可那小臉卻是一片蒼白。
唐萱早餐習慣在外面喫,經常去的那家粥鋪在警局大門斜對面。
店面不足八十平,卻是百年老字號,很多人排着隊。
她和老闆娘十分熟絡,每次去店裏的時間不早不晚八點左右,所以,每次去的時候老闆已經提前把她經常喫的幾樣打包裝盒,只等着她來取就是。
唐萱性子爽朗,和老闆娘閒聊了幾句,離開時,想到墨初鳶這會兒大概還沒喫早飯,於是,又打包了一份。
這些天,楚向南住在自己的公寓,每天上下班時間抓的挺緊,這會兒估計還沒來。
她剛走到警局門口,便看到一輛熟悉的凱迪拉克停在那裏。
是嶽麓翰的車。
他不是走了嗎……
唐萱心口微微一刺,細微的疼不過螞蟻夾一樣,只是一瞬間,她目不斜視地從那輛車旁邊走過去,全當沒看見。
他在哪兒,做什麼,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她不想過問,也不想摻和進來。
他有自己的執念,有自己的活法,她只是一個旁觀者,雖然,他的世界,她很好奇,但是,唐萱從未想過要踏足半分。
唐萱是理智的,可又是感性的,女人的心總是柔軟的,當嶽麓翰推門下車,把一個食盒交給她的時候,她沒有一絲猶豫便接了過來,當了他的跑腿。
她什麼也沒有問,拿着食盒轉身就要進去,嶽麓翰卻在這時開口,“這個是……”
“給墨初鳶的,我知道。”她說完,墊了下手裏的食盒,還笑了下。
嶽麓翰手伸了下,似乎有話要說,可是被唐萱這麼打斷,他便將那些話嚥了進去,只道了聲謝謝便離開了。
……
唐萱第一時間把早餐送進墨初鳶的宿舍,墨初鳶精神狀態好了許多,能下地活動了,就是胃口不好,總是嘔吐。
可她不知怎麼了,明明喫不下飯,卻是硬撐着把早餐喫的一乾二淨,而且,喫完之後,望着那些殘羹剩飯莫名其妙的流淚。
這要是平日裏,唐萱早就點着她腦門罵上幾句,讓她清醒清醒,可是,這會兒,墨初鳶哭的連她都一起難過起來。
好生安慰一番,一直到墨初鳶又躺回牀上休息之後,唐萱纔回到自己宿舍。
打包的兩份早餐早已冷掉,她飯量小,今早不知怎麼了,硬是把兩份早餐裝進肚子裏去了。
撐得胃難受,加上精神不好,一整天萎靡不振,下班的時候有些虛脫,喝了一杯溫開水就要躺牀上好好睡一覺。
這時,手機卻響了。
是一條短信,只有兩個字。
下樓。
是個陌生的號碼,但她心如鹿撞,一個翻身,拖鞋都沒有穿,噔噔噔地跑到窗前,拉開窗簾,看見嶽麓翰的車停在樓下。
他站在車前,抽着煙,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她像是做賊似的一個轉身躲在窗簾後面,拍了拍自己的臉。
一定是她眼花看錯了,一定是。
手機又響了,是那個陌生號碼打來的。
她嚥了口唾沫,拿起手機,按了接聽鍵,呼吸有些緊,還未開口,那端富有磁性的男人嗓音傳了過來,“躲什麼?下樓。”
唐萱大腦空白幾秒,才聽出來是嶽麓翰的聲音,清了清嗓子,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嶽先生,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