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陰沉着臉,論權勢、論個人武力,包正都遠遠不能和他相比!
冷冽的殺機,瞬間鎖定了他,包正忽然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了一隻老鼠,而眼前的秦王,就是天敵——貓!
靈魂在顫抖,身軀也在顫慄,包正心中想反抗,但是卻找不到勇氣!
耳邊,忽然一道聲音鑽入——“包大人,你很忠心啊,難道你要滿門都去陪死鬼完顏洪烈?”
這聲音,是林天的聲音,包正聽出來了,但是除他之外,沒人聽見,他不但聽出了聲音的主人,還聽出了這句話中,毫不掩飾的殺意!
包正想起了剛會咿呀學語的孫女,頓時心頭一顫,打了一個寒顫,筆直的腰彎了下去,昂起的頭,低了下去,視線再也不敢看向林天,“秦……秦王嚴重了,下官……下官不敢。”
“很好!”林天沉着的臉並沒有因此鬆緩,又順機問衆文武官員,說道:“大行皇帝走的突然,並未留下傳位詔,國不可一日無君,諸位都乃國之棟樑,有何意見?”
林天問出,衆官唯唯諾諾,你看我我看你,無人敢說。
袁泰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秦王,是何意見?”
林天道:“按祖制,當父終子繼,幸好大行皇帝留有兩位皇子,長幼有序,本王以爲,穩妥起見,當由大皇子繼承帝位。”
林天此話一出,包惜弱忽的一驚,叫道:“不,康兒不能……”她話沒說完,便就頓住。
包惜弱心地善良,但是性子極爲柔弱,他知道完顏康其實並非完顏洪烈之子、更不是女真人——而是地道的漢人!他怎麼能繼承金國皇位呢?
但是,不知怎的,她話說了一半,卻忽然頓住,因爲她驀地想起了當年在牛家村,郭嘯天和楊鐵心湊在一起喝酒時,時常悲憤感嘆河山淪落,爲異族踐踏……
她以爲郭嘯天夫婦及他們的孩子,以及楊鐵心都已經死了!
“要是康兒做了金國皇帝,那麼……那麼漢人的江山,豈不就又回到漢人手裏了?”包惜弱一瞬間腦子裏忽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這樣的話,康兒也算是完成了他爹爹的志願啦!”
然而隨即,她又心生出罪惡感,康兒不是完顏洪烈的骨肉,要是他坐上皇位,豈不是形同竊國?
兩種想法混在腦子裏,她這一生已經有了兩個丈夫——心偏向楊鐵心,便應該讓楊康登上帝位;
——心偏向完顏洪烈,便不應該讓楊康登上帝位!
剎那間心中糾結,面露掙扎、痛苦之色。
“娘,你怎麼啦!”完顏康聽聞母親似乎不欲讓自己登上帝位,心頭一震,大驚,【便欲出手點穴,忽見其頓住,面色痛苦,忙收手,焦急的上前扶住】,關心的問道。
“沒……沒事,娘……沒事!”包惜弱見到完顏康關心的眼神,心頭一顫,她身子弱,當年楊鐵心十分關心她,也是這樣的眼神!
就是這相似的眼神,讓包惜弱在猶豫不決中做了決定,她心中暗道:“就讓康兒,做皇帝吧!”
百官聽柔妃包惜弱忽然說“不”,不由驚詫。
林天眉頭微微一皺,貌似恭敬的問道:“柔妃娘娘,您有何意見?”
柔妃包惜弱搖搖頭,說道:“秦王說的很有道理,本宮……沒意見!”
柔妃包惜弱也不反對。
林天忽然問向袁泰,說道:“袁大人,你可有意見?”
袁泰一驚,略作沉吟,回道:“本官……沒意見!”
林天又問包正,“包大人呢?”
包正渾身一顫,回道:“下官也沒意見!”
林天又問其他文官,“你們呢?”
衆文官凜然,皆無異議。
林天又問武官,那十五名都統立即表態,皆贊成,擁護大皇子繼承帝位!
衆武官心驚,也無異議!
於是林天領頭,奉完顏康爲皇帝!
完顏康大驚,搖頭擺手相拒,說道:“我……我從未接觸過朝政,沒有任何經驗,怎麼能……怎麼能做皇帝?”
林天道:“所謂有生於無,大皇子登基後,自然就會有經驗了。”
完顏康道:“皇帝身系天下蒼生,我缺少經驗,若是做錯決斷,豈不害了百姓?不行,不行,我不能做這皇帝!”
林天道:“聖上決斷,自有臣等拾遺補缺,否則要臣等何用?大皇子不必擔憂!”
完顏康俊臉一紅,面有慚愧之色,依舊拒絕,說道:“我……我從小不學無術,不好聖賢言,卻好舞槍弄棒,所謂‘馬上可打天下,不可馬上治天下’,我做不了皇帝啊!”
林天掃了完顏安一眼,語帶斥責的說道:“大皇子何其自私!!!”
完顏康一驚,說道:“秦王何出此言?”
林天道:“現在先帝突去,天下無主,正是大變易發之時,大皇子拒不登皇位,難道要將大金數千萬百姓,交付七歲小兒?”
“這……”完顏康躊躇起來。
林天又道:“請大皇子登基!”
衆文武官員,皆道:“請大皇子登基!”
如此三請三拒,完顏康便勉爲其難的答允了下來。
***
草民,草民,黎民百姓,就像是草。
風吹向哪個方向,他們就要倒向哪個方向!
完顏興勝天壽節到了,他們就要大喜大慶,如同自己老子到了壽辰!
完顏興勝駕崩了,他們就要大悲大哀,如同自己老子死了!
完顏洪烈登基了,他們又要大喜大慶,如同自己老子做皇帝了!
而如今,完顏洪烈又忽然駕崩了,他們又要大悲大哀,【如同自己的老子又死了】!
訃告傳遍大金,天下同悲。
也不知大金這是怎麼了,不過一個多月間,皇帝一而再的死去!
完顏洪烈更是創下了大金國曆史上、以及古今王朝歷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記錄——他從正式登基之日算起,總共做皇帝,只有三天半啊!
三天半的短命皇帝!還有誰?還有誰?還有誰?還有誰能與之相比?
假如人死後真有靈魂,假如靈魂真會進入天堂或者地獄,那麼完顏洪烈進入天堂或者地獄後,面對古往今來的皇帝,會不會羞愧的再死一次?
而若他的靈魂,能知道他死亡背後的陰謀,又會不會氣的回魂詐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