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深淵歸途 >74 錯誤回憶
    陸凝能看到埃松臉上的猶豫,事實上她能看到更多,例如埃松沒有拿槍的那隻垂下的手上已經握皺起來的紙張,雖然只能看見“撫養授權”這幾個字,不過也足夠了。

    “請不要用槍指着我,父親。”嵯峨依然維持着一成不變的臉色,“我很害怕,如果這些小傢伙要保護我,我無法控制它們。”

    埃松臉上擠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對於造成實際危害的個體,唯一的處理方式就是消滅。我做過了那麼多的努力,只是爲了不讓你走到今天這一步……”

    “您清楚的,這改變不了,就像人需要呼吸一樣,我和它們天生就會互相吸引。”

    “因此,這是我的錯誤,不是你的。”埃松搖了搖頭,“孩子,如果我能不爲情感所動,把你身上的異常如實上報,早進行防護,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是我的不對,我……沒能當你的父親。”

    嵯峨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驚愕,她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說什麼,但埃松已經扣下了扳機。他臉上的痛苦簡直讓陸凝懷疑他要自殺,但子彈還是準確命中了嵯峨的心臟部位,帶出了一蓬鮮血。尚且是孩子的嬌小身體甚至騰空了那麼一兩秒,然後摔在了地上。

    同時摔在地上的還有埃松的雙膝,他絕望地看着已經倒下的嵯峨,眼眶泛紅,他掙扎着向前挪動了兩步,捏緊了手裏那張紙,卻沒有注意到一隻紅蝴蝶正在撲扇着落在了他的腦後。

    一瞬間,埃松的雙目驟然瞪大了,他試圖擡起手,四肢卻失去了力氣。

    而嵯峨卻躺在地上開口了。

    “您對我很好,父親。還有阿嬤,護工叔叔阿姨,大家都對我很好……可是你要殺了我,大家罵我是怪物。蟲子,你們說那是壞的,可是它們不想要我死,即使現在這樣,它們也會救我。”

    “嵯峨……”

    “我不理解。”

    粉碎。

    陸凝揮起的刀將這片世界切開,她已經觀察過很多遍記憶的切換方式了,已經基本肯定這些記憶是一些殘渣的連接。“蝴蝶公主”最主要的那些記憶恐怕都已經被抽走化爲了之前見到的各個房間的一部分,現在剩下的不過是一些無害的殘渣而已。

    “它們可以喫掉別人的腦子,用來修補我受過的傷。我知道它們對我的愛沒有一絲摻假,但是我始終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嵯峨幼年時的聲音在周圍繚繞,被陸凝切開的世界周圍只剩下虛無和空洞,畢竟除了這一段童年以外,嵯峨的一生再也沒有什麼美好留下了。

    陸凝擡手向背後一撈,抓住了那根連接自己和對方的觸鬚。

    “那就別忽略他們的好意!”

    刀刃將觸鬚千刀萬剮,陸凝凌空躍起,下方那無數利齒再次張開,已經腐化發黑的蝴蝶們正在從那顆不斷流出眼淚的眼球中飛散出來。

    “我不理解!我不理解!”

    這些嵯峨的記憶碎片只能尖叫,僅餘幼童時期連心智也已經退化到了那個時候,周圍瘋狂舞動的觸鬚再次纏繞上來,和刀刃相撞,碎裂,散發出彷彿蟲子被踩碎時的氣味。

    “如果別人對你好!那就去迴應他們的好意!否則就會像你一樣,否則就會”

    陸凝背後的長袍翻滾而起,如同墨水一般捲起這裏紛飛的記憶碎片,那些已經慘淡到無法維持完整的記憶片段再一次染上了墨的顏色,黑痕沿着手中的短刀交織擴展,將刀身徹底包裹,化爲了一柄圖案纏繞的楔。

    “像我一樣!”

    她擲出了楔,那尖銳的記憶帶着墨暈粉碎了一條線上的黑蝴蝶,準確釘入了那顆慟哭的眼球,更多腐臭骯髒的液體隨着這個傷口的撕裂而從內部噴出,但是越是噴涌,反而越接近正常的鮮血顏色。

    “這到底是……”

    “堅固的自我認知。”

    一條金色的火線繞到了陸凝的手腕上,將她拉扯了起來,晏融的聲音自上方傳來,帶着輕鬆的笑意:“這個場景裏最有價值的東西恐怕就是這個了。”

    陸凝扭頭看了看身後翻滾的墨色,“忽然昨日”似乎已經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輕柔如液體一樣將她託在空中的無窮回憶,但是陸凝知道那財寶應該已經化爲了什麼。

    “國王的安排恐怕就是這個,融合財寶只是找到了和自己相性較好的那個,但是財寶依然是國王的記憶和情感。”晏融展開金色的火翼,從上方慢慢落下來,她身上還連接着紅色的神經,甚至一些眼球開始從身上鑽出來,不過很快也就被火焰燒卻。

    “而現在這是……我們自己的?”

    “不死的人會變成最大主教那個樣子,到底是因爲什麼?精神會腐朽,對自己的存在會產生懷疑。儘管我也不覺得這種給自己創造一個外殼包裹起來的方法是正確的應對,可是這恐怕是國王失蹤之前最後的努力了。”

    “國王……”

    “別發愣了,咱們得上去。”

    這時陸凝纔看到晏融身上延展開的火線可不光是繞到了她一個人,周圍還有好幾根細密的火線將下方的人牽引了上來。

    “能突破那個記憶牢籠的人還真是不少,不過底下的東西更兇殘一些。”晏融毫不費力地將這些人拽在了空中的安全距離。陸凝低頭看去,被短刀化成的楔刺入的眼珠已經慢慢修復了,血將楔擠出了傷口。陸凝擡起手,墨色連接的線將短刀扯回了她的手中。

    而當她站在略高的地方,藉助晏融身上散發的光,她能看到還有更多的怪物擁擠在地下的黑暗空間裏,不成形體,只有空蕩蕩的腐朽外殼,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每一隻怪物身上都有大量黑色觸鬚生長着,那些記憶的線試圖捕獲下一個犧牲品。

    “打不過?”陸凝擡頭詢問。

    “你可別覺得有了這個就是無敵了。”晏融敲了敲自己身體表面的火,“它們雖說是心靈的自我保護,但是一旦物質化也就能被同樣的方法擊碎。”

    “呃……總之,謝謝。”

    “謝什麼?”

    “沒有你我們恐怕還在那堆記憶裏遊蕩呢。”

    陸凝此時當然也不需要晏融拉着自己向上,她背後的墨色便能使她自如地在空中游動,兩人拉扯着剩下的人衝了上去,紅色神經只能稍微阻截一下,既然能被晏融從上到下殺穿,那反過來也沒什麼阻擋的本事。

    晏融衝出地面的缺口,而冠禮見證人還是坐在座位上。

    “嘿,我可是回來了。”

    “哈哈哈……運氣真是不錯,不,應該說你的力量出乎我的預料嗎?”冠禮見證人撫摸了一下懷中的水晶盒,“人也已經被你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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