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宋春歸 >第37章 剪燭共話1
    老鄭頭坐在上首,聽周南這樣問,便搖頭晃腦的端着茶盞,吹着水面的浮茶,聞了聞茶香,又啜了一口,放下茶盞,才道:“南朝繁盛,人物風流,南朝太宗皇帝自己都說“京都繁盛誰比矣,十二樓臺重重起。”沒有去過南朝東都的,非是能想像得來。往日裏去汴梁應試,卻也在那花花世界裏住過些時日,也曾在那東京城內度過除夕、元旦,看過花燈,踏過春;不必說平日裏那三城四水十二橋了……”

    高遠打斷話,問道:“如何是三城四水啊?”老鄭頭不滿意的瞪了一眼高遠,可也很高興能在高遠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見聞,便接着說道:“這南朝東都,本是前朝國都,本就有外城、內城之分,這南朝官家又將前朝的大寧宮改建爲皇城,且這外城、內城、皇城都有城牆圈護,城牆外還有護城河圍繞,那護城河便有四五十步寬,外城、內城的城牆就不必說了,連這皇城的城樓上都建有角樓,這不是三城嗎?要小老兒說,這南朝官家真是可笑之極,以爲憑藉城池之防,便能金湯永固,那天下雄關險要甚多,卻又何用?連那南朝太宗皇帝都說“在德不在險”,偏還要講那東都費如許錢財,建的裏三層外三層,唉……”

    老鄭頭說着,不禁又想起那雄峻威嚴、氣魄宏達的東京城,連發感慨,又飲了口茶,接着說道:“那東京本就緊靠黃河,又臨淮河,水道縱橫,有那汴河、五丈河、蔡河、金水河從城中穿過,故此又叫四水貫都。那十二橋,乃是這四條水道上的橋,各有名號,本不止此數,單是有名號的大橋便有三、五十座,東京之人便只說是十二橋,大小不一,名號又多,小老兒一時也記不得,只記得虹橋和州橋,虹橋在東水門外汴河上,純用大木憑空搭建,不用支柱,朱漆粉飾,遠遠看去,就如一道飛虹架於河水,橋周圍旅店、藥店、茶樓、腳店,雖說是城外,可也如城內一般熱鬧。州橋卻是在城內,汴河之上,與御道相連,與虹橋不同,乃是一座平橋,橋下石柱密佈,純以石頭砌成,橋欄也是石頭做成,上面都雕着海牙、雲紋,精美絕倫啊。”

    “一座石橋,有何精美?”高遠撇撇嘴。老鄭頭無奈的搖搖頭:“夏蟲不足以語冰。那州橋乃是連接御道,交通汴河,平日裏比虹橋還有熱鬧,南朝官家出行,也是走這橋,單隻那寬處,也要三十來步。”聽得高遠一陣咋舌。

    關於東京,周南沒有親歷過,他只是從各種書籍中領略過,所以老鄭頭說的這些,他也不覺得驚奇。任何一個朝代的都城,都彙集了那個朝代各種頂尖的人物、技藝、建築,也最能展現那個朝代的風格。只不過好像北宋重文抑武,不殺上書言事之人,因此北宋文人留下比其他時代都更多的筆記小說之類,文人嘛,又不是理工男,寫的東西不是技術工藝,就只能是些吹捧文章了。所以書裏記載的,多半要去些水分。不過若有一天,能去汴京親眼見識一下,倒是不錯。

    神思恍惚間,高遠催促道:“這些個石頭橋、木頭橋的,有甚意思,快說說南朝人如何過元旦?”老鄭頭接着說道:“單說那元旦幾日裏,從馬行,潘樓街,再到城東宋門外,城西梁門外,城北封丘門外,再到城南玉津園一帶,都是搭綵棚,掛彩燈,店鋪更不關門,裏面都擺滿了各種頭面、珠翠、衣着、靴鞋、玩好之類,路上車馬交馳,甚是熱鬧;到了晚間,連大臣、貴家婦女也從家裏出來,觀賞夜市燈景。元旦三日,南朝放開禁令,任關撲三天,全城上下,都跟瘋了一般,連貴婦也會進賭場。東京城裏窮苦百姓,也要整潔衣服.把酒相酬。從除夕到元旦,城中各處,隨時會有人燃放爆仗……”

    周南不禁驚奇追問道:“爆仗?填火藥的?”想不到這個年代,火藥會普及道如此程度,只是沒用到正經地方。

    老鄭頭點點頭道:“想不到大郎竟也知道火藥爆仗。百姓家也往往買爆仗,到了元旦那天三更時分,便一起燃放,聲勢驚人。那爆仗全都是用紅紙做成的,裏面填了火藥製作,燃放後,震的紅紙片遍地散滿,也是老百姓求個紅火吉利之意。皇宮內也和城中百姓一般,官家也會命內侍燃放,那爆仗有單響,也有雙響,更有多響爆仗。皇宮裏的爆竹聲音震響,宮城外面很遠的老百姓都聽得到。爆竹鼓吹之聲,會喧鬧一整夜,也無人歇息。那南朝人有貧有富,富者有錢能買得起煙花爆仗,百姓窮苦,有無錢買的,夜不能冷清過年,便到城外,砍些竹筒回來,夜裏將那竹筒放在火裏烤,竹筒本脆,烤熱了,就噼啪發聲,每次一響,圍坐的小孩子便都大喊:熟!也是借吉言,盼來年豐收。這遼國事事都學南朝,見南朝元旦消遣熱鬧,遼國便也學着過除夕元旦。可這遼國本是化外蠻荒之地,貧窮無錢者甚多,更無錢置買爆仗,便有人想,效仿南朝烤竹筒也好啊,誰知遼國地處苦寒之地,竹子根本難以植種,想來想去,這遼國人便也想了一個法子,我國鹽便宜,把粗鹽粒丟到火盆裏,鹽受熱崩開,也會噼啪作響,也能高興高興。”

    高遠和周南兩個年輕人被老鄭頭說的神往,聽得入神,老鄭頭啜了口茶,繼續說道:“除夕夜裏,不管大人小孩兒,都不許睡覺,須得守夜,一家人圍着火盆,耍銅錢玩鬧。到了元旦,一早就來到街上,都穿了新衣,鄰里親友互相祝拜,有那富豪人家,親友衆多的,自己跑步過來,便讓家裏小廝拿了自己名刺,到親友家中代爲祝賀。拜年過後,便開始遊街玩耍,南朝不論貧富,遊玩各處琳宮梵宇,竟日不絕。家家飲宴,處處喧譁,又可縱情聚賭,官府不禁。似這般熱鬧,一直到初七,纔算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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