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淵率部在城內喫食修整,第二日一早,從容城出來沿淶水東岸北上,趕到定興縣城。定興也是城門洞開,已然無一兵一卒,和容城一般了。王淵連兵馬也未停駐,便又向北一路急趕,再過六十里,便是蕭幹駐軍的淶水大營了。由此向東五十里,便是遼軍東路軍耶律大石所在。只是耶律大石正隔河與大宋東路軍相對,也是無力支撐,更不用說分兵攔截襲擊了。
一路上,王淵發出去的哨探也遇到過幾次遼軍遠攔子,只是那遠攔子遠遠看到便縱馬離去了。王淵看這遼國境內人煙凋敝,田地荒蕪,更堅信遼軍這次兵力不足,說不得那蕭幹是看本朝大軍壓境,不敢正面對敵,找個由頭多開宋軍鋒芒。一路之上,定興、新城都只是空城一座,便是佐證。
王淵思索至此,便再無顧忌,下令全軍全速行軍,直逼遼人燕京咽喉——涿州。
涿州控西山之險,據上游之勢,北通上谷,俯視關南,只要佔據涿州,便是掐住了燕京的咽喉。這伐遼第一功便是他王淵的了,到那時,憑着陷陣突衆、先鋒馳入、賊敵因之破敗之功,又有寇賊堅銳,城池穩固,而能克敵制勝者,這是奇功啊。王淵回頭看看,手下部衆好似和他一般心思,人人都臉上升騰着興奮的表情,人人俱都覺得拿下涿州已經是如翻掌一般了。河邊豐茂的草地,也留不住戰馬奔騰疾馳的心,滿身的汗也止歇不住每個人博取功名賞賜的念頭,一隊隊的宋軍官兵挎弓握槍,如同一日看遍長安花一般,跟隨在王淵身後,向着涿州外的淶水大營趕去。
宋軍東路軍中軍大帳內,种師道一臉平靜的坐在椅子上,一身青布長衫文士打扮的和詵把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瘦削的身材也跟着桌案一震,緊跟着是手掌火辣辣的疼。可是和詵已經顧不得了,已經五十歲的他,好像又回到了書生意氣的少年時代,每天夢想着成爲爲大宋江山掃除外寇、保境安民的書生將軍,彷彿如諸葛武侯一般,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和詵胸懷大志,他爲君鎮守邊州,還獻上鳳凰弓,令邊敵膽寒。如今與大宋兵力一百多年的遼國,眼看邊氣息奄奄、日落西山了,北有金軍攻打,內有政亂不穩,正是大宋隊遼國窮追猛打的時候,正是臣下爲君分憂、恢復我幽燕故土的關鍵時節,他一文官尚且壯懷激烈,直欲上馬殺敵,怎奈這般武將卻推三阻四、畏首畏尾?
於是便把自己握筆讀書的纖弱青白的手掌拍在了桌案上,和詵自己都覺得自己在那一刻是很有氣節和形象的,甚至那重重的聲音還引得种師道驚異的看了一眼。
和詵抽回那隻正臉部發燙的手掌,駢指指着种師道,藉機減少一些疼痛,厲聲說道:“遼人已無力阻我大軍過河,此乃天賜良機,官家正在京中翹首以盼,勸種都統勿作千古罪人,到時我和某說不得放下同臣之誼,向朝廷彈劾你貽誤軍機。”
看种師道默不作聲,和詵見种師道不敢反駁,又勸道:“西路軍已然渡河而過,我等在此苦等,童宣帥處也不好交待。若不馬上過河,和某隻好報於童宣帥,請童宣帥定奪了。”
种師道看着和詵口沫橫飛、眉豎目瞪的樣子,只得說道:“河北岸有耶律大石率軍駐守,我等渡河,怕是要被其乘我渡河之際,攻打我軍。”
和詵見种師道意動,便忙說道:“如此簡單,我軍不在此處渡河便是,可沿河岸西行,由西路軍渡河處過河。”
种師道見和詵仍是執意渡河,只得說道:“也罷,既然和知州一力堅持,便過河吧。只是須留下一部人馬,大張旗鼓,迷惑耶律大石,令其以爲我等駐守在此。渡河軍馬偃旗息鼓,沿河西行,尋機渡河。”
和詵一聽种師道答應了,心中大喜,忙應承道:“還是老將軍計謀穩妥,便是如此。”說完,忙令書記官傳令各營,準備西去渡河。在和詵想來,种師道願意派誰駐守這裏,他都沒意見,他和詵是定要隨大軍北上的。眼看他年歲已大,只是憑着磨勘升遷,不知還有何盼頭,而眼前只要隨着大軍北進,隨着大軍進入燕京城裏,說不定還能入朝做個清貴京官。
這一掌拍的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