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問鼎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天京之變(中)
    因爲龍淮河漲水的原因,王佑這段時間過得也不輕鬆。不管帝王之威如何強悍,也不管君權強大到何等地步,總歸有些事非人力所能控制。比如眼下這場水災,王佑就算把滿朝文武殺光,又或者把梟衛擴充十倍,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並不是工部官員不盡心,也不是戶部剋扣工款,更不是有人在過程中偷工減料。而是一個最簡單的問題:水勢太大,在設計河堤時就沒想到過會遇到這種規模的大水。事實上自大燕立國以來,也確實沒遇到過這種暴雨以及水勢。要追究責任,就得追究燕太祖劉破奴定都於此,再不然就要追究劉威揚。如果不是他登基以來窮兵黷武,導致天京上游水利失修,局面也不至於如此。可是追究死人沒有意義,活人又沒有什麼罪過,王佑的刀再快都不知道該砍向哪個。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這般無力,哪怕成了帝王,也對很多事無力把握。不管心中再如何不滿,也只能把那些素日看不入眼的文臣找來,共同商議該當如何解決。一連幾日,他把工部大臣召集一處商議解決水患之事,未曾離開御書房半步,但是進展十分緩慢。

    此時,一名工部官員正在彙報龍淮河漲水的情況以及大堤情形,這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王佑單手撐着額頭,眉心微蹙,不時別開眼望向緊閉的窗戶。

    王佑的右眼皮自半個時辰前便跳個不停,這個節骨眼上,他難免擔憂這是不祥之兆。

    門口傳來喧譁聲,下一刻,渾身溼透的梟衛闖了進來:“皇上”

    工部官員的彙報就此被打斷,大夥兒紛紛側身將目光投向來人。

    王佑心中頓生不祥之感,但事到臨頭,他反而鎮靜下來:“何事”

    梟衛跪在地上,身上的雨水往下落,地板溼了一大片。他俯下身,說:“陛下,太廟金頂被落雷擊中已毀於雷火之中”

    王佑愕然,方纔跳個不停的右眼皮這下安生了。

    他的視線迅速在室內這幫官員身上游走一遭,他們微張嘴,神情呆滯。

    王佑耐着性子問:“太廟火勢如今可曾撲滅可有人員傷亡”

    梟衛道:“回陛下,火勢在大雨之中,並未蔓延,此時已然熄滅也無人傷亡。”

    “朕知道了,”王佑開口,“你先下去吧,待暴雨一停,朕就派人前去查看。”

    太廟金頂被毀而已,於王佑而言,還真不是什麼異常要緊的大事。畢竟,那又不是他的祖宗

    不過,他眼前的這幫人顯然並不這麼認爲。聽了王佑着實有些輕描淡寫的口氣,在場官員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們相互看了看,一人受到鼓舞,發話:“皇上,太廟遇天雷所擊,金頂被毀,恐怕是上天預兆”

    “凡人豈可揣測天意”王佑煩躁地將手中的硃筆一扔。

    此話一出,官員們便噤了聲。王佑看着他們欲言又止的模樣,揮了揮手,道:“朕乏了。”

    他索性閉上了眼。

    官員們見他這副模樣,相互看了幾眼,便行禮告退了。

    他們跨出門之時,忍不住相互低語的模樣卻被忽然睜開雙眼的王佑看的一清二楚。他的面色冷了下來。這些人和自己離心離德,根本沒把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裏,真是個個可殺

    明亮的大殿僅剩下王佑一人,良久,他站起身,走向窗戶。他在窗前站了數秒,忽然長臂一伸,拉開了窗。風雨霎時飄入殿內,王佑在強風中睜着眼,盯着黑夜之中的道道閃電;雷聲滾滾,折磨着他的耳膜。

    他這近乎自虐般發泄的舉動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直到太監送了御膳房煲好的熱湯,他才關上了窗。

    王佑吹着滾熱的湯,嘴角不由露出冷笑。天意真有天意的話,怎麼不一雷劈死他這個篡權奪位的冒牌皇帝呢老天爺早就瞎了眼了

    王佑的雙眼映着燃燒的蠟燭,燭光好似火苗,在他的雙瞳之中跳躍着。

    太廟金頂被毀後的第三日,天氣放晴,雷暴和大雨暫時告一段落。岌岌可危的龍淮河大堤,也勉強維持住局面不曾發生潰壩或是垮塌等慘禍,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大殿之上,氣氛幾乎凝固了。所有的官員都一言不發,只是偶爾用眼神相互交流。手裏握着梟衛這柄利刃,新皇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但是太廟失火,金頂被毀,而且是就在新皇親政之後,文官們又怎麼可能放過這件事不提

    王佑看向底下站着的官員,個個一臉大事不妙如喪考妣的樣子,心中不由冷笑。這羣腐儒一定又要說,是自己不修德行,才惹來上天的警示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老天在我面前,我也一樣一劍刺他個對穿

    王佑不打算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命令道:“擬旨,昭告天下太廟乃燕國宗廟所在,如今在雷暴中遭毀,朕沉痛至極。但如今國家處在內憂外患之中,實在空不出修復太廟需要人力物力,是以暫不維修,一切維持原狀。待他日局勢好轉,再籌措工款加以修繕。”

    “臣遵旨”

    然而王佑剛準備散朝,忽然有一名御史出班跪倒,昂聲道:“陛下,臣以爲陛下此舉大爲不妥”

    王佑第一反應不是發怒,而是奇怪。誰這麼大膽子

    他纔剛要說話,那御史已經高聲道:“太廟失火,是陛下失德陛下不下詔罪己,祈求上天寬恕,反倒我行我素如故,難道就不怕老天繼續降罪”

    王佑不禁冷笑,又是這一套“哦那朕倒要聽聽了,朕哪裏失德”王佑不信了,這還真能說出什麼門道來要是這御史敢胡扯什麼天變災異,他的刀可是殺人的。

    “臣聽人言,陛下在宮中仍用舊名,不肯復國姓以奉宗廟,此所以祖宗不穩。這便是陛下最大的失德”

    王佑只覺得一股熱血衝上頭頂,哄的一聲,雙眼都變得血紅

    他身爲皇帝,本身的名字都是忌諱,從來也沒人敢用名字來稱呼他,所以王佑也沒有改名字的意思。原本,劉宸瑞,就不是他

    這就是王佑的一塊心病,幾乎沒人知道。就連名字的事,也極少觸及。可這御史怎麼會知道的自己在宮裏使用王佑這個名字乃是天大的祕密,這個祕密是如何泄露的又是誰泄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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