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問鼎 >第三百六十一章 蘇慎(二)
    換了一身常服的雷星亮,與家丁阿全一併,行走在蘇慎身側。

    阿全心裏悶悶不樂,自家先生近幾日以丞相身份,頻繁來往於各國使節之間,就好像那場刺殺不曾存在一般。而更讓人鬱悶的是,梟衛才惹出那麼一番禍端,先生就點頭答應讓雷星亮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新晉梟衛擔當護衛,實在古怪。

    難道先生不相信自己的身手或者先生自有謀略,這個雷星亮,早已是棋子之一

    看着身旁的阿全毫無城府地將心情袒露在臉上,雷星亮不由在心裏將他看低了幾分。不過根據其他幾名梟衛的描述,阿全的刀法身手堪稱當世一流,單以武藝而論,倒是不能小覷。

    他們的前方,正是供諸國使節共商軍國大事的天京城混同館。此地乃當初燕太祖劉破奴驅逐天命家族,恢復南曜的和平之後所創立,爲各國時節所居。取混同爲名,就是取的“萬里車書一混同”之意,彼時大燕立國未久,然劉破奴睥睨南曜之心昭然若揭。

    前幾日,各國使節在這裏高談雄辯,蘇慎舌戰羣雄,爲大燕計劃好的既定謀略,一錘定音。木蠻、臨水這樣的邊遠小國,國力孱弱又乏文臣,如今已經放棄了在同盟會議上的發言權,因此,近些時日的混同館就剩下齊楚燕三國對壘,對唱好戲。

    雷星亮跟在蘇慎身後,有些忐忑。畢竟他不是鐵無環那般位高權重的梟衛統領,真要參與到這些天下大事中去,難免會有些緊張。他看着前方蘇慎消瘦的背影,心底裏對這位深不可測的大學士,很是敬畏。

    遠遠已經能看見齊楚二國的幾名權重人物出門迎接,蘇慎頭也不回的小聲道:“雷星亮,皇上交代的差事。務必小心。”

    雷星亮認真的點了點頭。

    阿全雲裏霧裏,只是聽先生這麼說,自己也不敢問。

    離混同館的大門還有足足三四丈距離的時候,便有一名絡腮鬍子的魁梧大漢笑臉迎接,哈哈大笑道:“在下項昌,久仰蘇大學士大名今日得見,果真非同等閒”

    雷星亮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漢子雖然從長相到氣質都像極了屠夫而非使節,但是其身份卻不容小覷。楚國驍騎將軍項昌,楚國王族成員。身份地位雖然不及前線的項涯,卻也不是個好相與。跟這種渾人打交道最怕對方突然犯渾,蘇大學士還是不要喫虧纔好。

    在項昌身後,是一名略嫌陰柔的灰衣老人,只是拱手,一言不發地盯着蘇慎,彷彿在心裏權衡些什麼。

    蘇慎毫不馬虎地作揖笑道:“項將軍,趙太師。”

    雷星亮打量了一眼老人,心中更爲忌憚:齊國太師趙正風。本是齊國國子監祭酒,這十年間官運亨通,受到齊王重用,爲齊國太師。

    南曜一直有個傳言,燕國雖然處處強過齊國,但是在宰相這一點卻只能打個平手。哪怕顧世維在世之時,也不過是和趙正風不相伯仲而已。不管傳言真假如何,能給人列爲和顧世維齊名,就知此老非同一般。

    蘇慎微微側過頭,給阿全與雷星亮二人使了個眼色,二人識趣後退,看着蘇慎與那兩人,步入混同館中。等到漆紅大門轟然關閉,阿全便乖乖等待在館外,看着天京城內來去車馬,怡然自得。

    雷星亮在心中算計了片刻,在阿丁靠着門框打盹的時候,悄然離去。

    就在王佑向梟衛下達了最後通牒的翌日清晨,鐵無環統領親自找到了依舊蟄伏在驛站的雷星亮。太廟被毀一事,線索漸漸斷去,但刺殺一案,反而讓雷星亮看到了新的線索。畢竟眼下情形,南曜各國同仇敵愾來膈應大燕,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雷星亮萬萬沒有料到,連鐵無環也說服不動的蘇大學士,在得知自己身份的時候,竟然乾脆的答應協助梟衛,於是便有了今日這場臨時召見。

    混同館外,人來人往。而那些看似販夫老農的市井布衣中,卻總有人時不時地看向混同館。

    混同館客廳內,蘇慎端坐上首,一左一右,正是項昌與趙正風。

    趙正風微微眯起眼,看向這位聞名天下的大學者。其年紀算不上大,卻有着與年齡不相稱的沉穩,讓人不敢輕視。在蘇慎開口之前,趙正風搶先道:“蘇大學士,聽聞前幾日京城內出現刺客,可有此事”

    蘇慎輕抿一口茶水,先是一愣,旋即笑道:“蘇某出身寒門,幸遇名君一朝發跡。以布衣之身一躍而爲宰執,自然會惹人仇視。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此等事說來快意,真落到頭上便知道其中滋味,被人行刺亦是情理中事。”

    項昌哈哈大笑:“蘇大學士死裏逃生,卻似清風拂面,全然不懼,這份膽色項某人着實佩服”

    蘇慎微微一笑:“我大燕子民不拘文武,都有這麼一副膽量。否則又怎能爲南曜頡頏神狸,保各國平安不過大燕雖勇猛,卻也不能孤軍奮戰。今日召見二位,所爲無他。前線戰事有變,此刻的大燕,正需要齊楚兩國出兵助陣。”

    趙正風看向面色如常的蘇慎,本以爲此次突然召集齊楚使節,與那祖廟被毀一案和京城刺殺案脫不開干係。怎料直到夕陽垂暮,蘇慎依舊在戰勢圖前指指點點,隻字未提京城內發生的諸多古怪事件。

    趙正風也不是庸臣,他早早發現了今日蘇慎所說,依然不過是這幾月來聽爛了的陳詞濫調。雖然在蘇慎的言辭遮掩下,說的煞有其事,但毫無疑問,以蘇慎的能耐,不會爲了神狸的這些細小動作,特地召集自己與項昌商議些什麼。

    趙正風看向側面,項昌面色平靜,但是手指總是在桌面上不經意地敲打,盡顯焦躁。偶爾答覆兩句蘇慎的問話,也是敷衍了事。

    此刻項昌和趙正風都明白,名義上是蘇慎召見使節,實際上,是他二人被軟禁於此,蘇慎必然在背後做了什麼佈置,而他二人形同質子,被扣押於此,自然沒有一點辦法。

    而在門口守了大半天的阿全,百無聊賴。只是靠數着面前的經過的車馬,打發時間。但幾個時辰下來,即使是阿全,也察覺到了一絲古怪,似乎總有那麼同一批人,繞着這混同館打轉前行,但真要細想,他又找不出個所以然來。

    突然間,身後門扉洞開。

    趙正風、項昌二人快步離去,臉色疲憊,似乎是一天的激烈爭辯,令二人疲乏不堪。當然,這份疲憊,也不過是二人所作的表面功夫。

    蘇慎仍舊端坐混同館內,沏茶不語,隨後頭也不擡地自嘲道:“講了一天廢話,也是件苦差事。”

    話音未落,就有一道漆黑人影捲入門內,黑衣蒙面,快步走向蘇慎。蘇慎放下茶碗:“可有收穫”

    “回稟大人,”黑衣人撤下面紗,正是雷星亮,“二人與驛館內的住所,沒有絲毫異樣,只是發現了一封古怪家書。”

    “寫了什麼”

    “子病,速歸。”雷星亮頓了頓,補充道,“趙正風長子早年病死,次子戰死沙場。而項昌不曾成家立室,更無子病一說”

    蘇慎輕笑:“趙正風長子病故的那年,趙正風正於木蠻國內協力平叛,未曾回鄉。事後獲此家書,長子早已病逝入殮,趙正風一夜白頭,在清客雅士間被傳爲佳話。”

    雷星亮撓了撓頭:“那這封書信,只是趙正風留在身邊,做個念想”

    蘇慎再搖了搖頭,淡然道:“十幾年前的事了,家書不可能保存完好。想必是齊王寄給趙正風的罷。”

    話一出口,蘇慎立刻皺起眉頭,然後無奈釋懷道:“可惜多半已經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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