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今身子已經虛弱不堪,但還是勉強睜開眼。
似乎是正午,刺目陽光徑自落在他的眼中,讓他又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唔……”
“可算是醒了,若還不醒來……便將你丟在此處。”
稚嫩的聲音響起,卻是有些耳熟。
方士再次睜眼,眼前的光景變得暗淡了些,熟悉了四周亮度後,才發現一個瘦的身影替他擋住了穹上的光線。
他愣了半響,直至慌亂地起身,彆扭地想要行禮,卻發現渾身被某種力量束縛住無法動彈,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孩童。
破落的木製柴車在平滑的山道上前行了一段,砍柴人停下腳步,從方士身側拿了一把斧子朝着邊上的樹林裏走去,看着兩人仿若無物,就彷彿方士只是空氣一般,甚至連注視都未曾有過。
必定是仙家手段,方士心中暗暗欽佩。
既然如今已經或者,想必也是這位上仙施以援手。
就在如此念頭經過腦海的時候,卻見對方輕笑。
似乎是將一切都洞察清晰,包括方士的內心想法。
“當日僅僅夢中傳你太上經的長生要訣,想來還未傳與你吐納之法。”
“上仙繁忙,在下自然不會有什麼怨懟,還請上仙賜法……”
只是方士話音未落,雲中君卻繼續道:“當初只是想見識一番,看看你這輩在不知吐納之法之後會是何種心情,又會做些什麼事情,如今看來卻是無趣,還是趁早將那吐納之法給了你罷。”
“上……上仙何意?”方士一時之間有些愣神。
這位雲中君是如此脾性不成?
雖知道是喜怒無常,但也從未將此事當做是戲弄,他當初還以爲這吸納紫氣之法是要靠自己感悟。
但云中君卻沒有繼續與他討論這一話題。
“輩倒是有些賦,好歹未曾死於蠱毒,靠着信念勉強吸納了紫氣化解危機。”
“在下性命不是上仙所救的嗎?”
“救你作甚!”誰知那雲中君一聲冷哼,頓時方士覺得彷彿整個人被無形之物重擊,不免可偶素幾聲,面額也變作煞白,“你雖與我有一二因果,但也不過是揮手便可斬斷的程度,我雲中君又何辜爲了救你沾染上更大的因果。”
“那我這是……”
“不過是自救,若是連我一面都無緣得見,又有什麼資格妄圖續命,未及三十載便了結了性命罷了。”稚嫩的聲音卻帶着一絲滄桑,似在感嘆,“你守我前世陵墓,我傳你太上經了結因果,你習我吐納之法,也自然不可能是平白無故。”
“還請上仙告知,在下應該付出什麼。”
方士恭敬一拜,此時卻並未有力量阻礙,成功地俯首。
擡頭看着面前比他還上幾歲的孩童,方士心中卻是不敢怠慢。
面前之人若是想了結他的性命,也不過是一念之間。
起初覺得讓雲中君等了許久,或許會讓他生氣,但目前看來,對方似乎並未有生氣的跡象,看來仙人都是這般親和。
“輩你付出之物,我已獲得。”雲中君淡淡地道,“不必多想,閉目凝神,我這便傳你吐納之法……此法乃是台山靈猿吐納日光月華時仿照而來,最具靈性。輩切記不可外傳。”
一道寒流閃過,在他的身上似乎是發生了什麼。
只是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得知。
等到睜眼的時候,卻見面前孩童已經站起身子。
“多謝上仙賜法。”方士拱手一拜。
雖然不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面對仙人,他還是盡到了禮數。
或許此法需要一些特別的感悟才能顯露。
遲了半響,方士卻是繼續詢問道:“不知上仙……以此法可否成仙?”
方士心中有些激動,若是此法可以成仙,那自己壽命又何止是三十載。
只是孩童卻搖頭。
“太上經的好處,就寫在它的經文裏!”
“鍛鍊身體,延年益壽!”
“但若是想成仙?那是絕不可能。”
方士聞言,心中那一股興奮勁黯淡了些,但終歸還是不甘地詢問。
“既然如此,上仙可知曉如何成仙?”
“活得久了,自然就是仙。”那孩童只是搖頭,“所謂修行法門,皆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什麼修行法門。這太上經長生要訣也不過是我們這些仙人編纂的延年之法,要成仙飛昇……卻是誇大其詞了。”
“原是如此……”方士不免苦笑。
原以爲修行了那太上經,遲早都會成仙入聖。
可誰知不過是養生之法。
“還以爲修煉了這太上經就能成仙……”
“只要你活得夠久,自然可以觸及仙人的層次,對你這輩來其實也不晚,只要活夠三十載,我自然會來渡你……不過我卻是好奇,在你眼中何謂修仙?”
“聽坊間書人講過,什麼體內結丹化嬰……”
“當真是胡鬧。”雲中君不知何時已經走下柴車,來到山道邊上,看着一方穹,“體內結丹?只怕是得了結石,命不久矣!”
“那上仙可否告知如何成仙?活得久了的多了去,那烏龜王八也不見得一個個都是仙人……”
雖是辯駁,但方士自然而然地話聲音低了少許。
這算是忤逆仙人嗎?
在出這句話後,方士就後悔了。
但此時後悔也無濟於事,畢竟雲中君早已聽入耳中。
那雲中君也不曾露出惱怒之色,反倒是輕笑一聲。
“活得久,意味着見識多。看慣了世間百態,心中無慾無求……便以人心通心,渡過那三災便可羽化成仙。”
“那上仙……”
“輩日後打算如何?”
“去上京!”方士未曾多想便答道。
“上京不錯,不過魚龍混雜……輩去那裏作甚?”
“自然是去考取功名,好不容易下山一回,自然不會辜負了這一次機會。對了上仙……”
方士還想繼續追問,卻見面前一道白色流光閃過,絢麗的光讓他幾乎失神。
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面前的孩童已經離去。
他心底還有太多的疑惑。
只是可以回答他的人已經走了。
遠遠地看見山道上一道瘦弱的身影漸漸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