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心神沉入謄寫書經的時候,也就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直到眼前光景變得昏暗,一片橘色光華錯落地在祖師殿中搖曳,方士才察覺到色已晚。
兩本經書盡皆抄寫了五遍,明日交給那先生也就算是對他的懲罰結束。
只是方士此時卻有些錯愕。
四周的燈燭也不知道是被誰點亮了,如今再看外邊卻是一片深邃的夜色。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
若是那些燈燭未曾被人點亮,方士便會在色完全暗淡下來之前離開此處。
將剩下來要抄寫的部分在住處抄寫完畢。
但現在看來……
卻是某個好心人悄無聲息地與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書院的門別關了就好……”
方士心中不禁嘀咕。
他只知曉澹臺書院正門在何處,只是那正門也不知何時關閉何時開啓。
他還記得前些日子在此地參加過一次詩會。
那是與高升在一起的時候。
雖然方士對詩會不怎麼在意,卻依舊被高升拉着待到很晚,皎月當空。
記得詩會結束的時候那扇門還開着。
但詩會不是每都舉辦的。
沒有人有那麼多的財力。
那些讀書人也不是每日都想着玩耍。
走出祖師殿,方士也不忘了將點燃的燈燭吹熄。
此物雖然便宜,卻也不想太過浪費,更何況這是別人家的東西。
今夜月朗星稀,只是才過了十六,原本渾圓的月亮也似缺了一些,並沒有那般完美。
廊道之間點了長明燈,昏暗的橘色火光勉強照亮前路。
四周的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
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彷彿澹臺書院的一場夢幻。
他的腳步漸漸放緩,也不再着急於回到住處。
竟開始順着其他的路徑閒逛起來。
如此夜中的澹臺書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方士有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又回到了衡山,或者是他更一些的時候的家裏……
在記憶與真實之間,眼前的這一切似乎都變得恍惚。
一直到他的眼前出現那熟悉的草地。
月光之下,嬌的身軀正翩然起舞,彷彿仙子臨凡。
玉臂舞袖,不沾半點污濁。
銀鈴系在腳腕上,響個不停。
如輕語淺笑。
她就站在面前,如此接近……
彷彿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覺,讓方士下意識地靠近。
下意識地伸出手。
少女舞罷,一雙眼睛看着方士。
在她的眼中,確實倒映着穹。
那般澄澈,讓人不禁將她摟入懷中。
方士的手已經落在少女的肩膀,便覺一陣涼風拂面。
兩眼一黑,不待他有絲毫的反應。
最後看見的光景,是穹上那輪殘缺的圓月。
隨即便聽一聲尖叫聲響起。
腹被踩得生疼,那張臉似乎也遭了殃。
可惜他再難睜開眼睛。
“變態——!”
“注意你好幾了,每都盯着本姐!”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
夜深了,方纔打更的僧人已經經過門外。
高升卻有些坐立不安。
在不遠處那座石像是前纔買的。
據是他國一位成仙的除妖師塑像。
在他的手裏正拿着一塊金燦燦的圓珠,圓珠坑坑窪窪的頗爲殘舊,但被高升攥得很緊。
他時不時朝着身側看一眼,邊上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拖得扭曲。
口中不斷念叨着不知道從何處看來的經文,面色煞白。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就在他躺在牀上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就要支撐不住閉上的瞬間,那扇房門卻是隨着一陣咯吱升打開。
從外邊漆黑的夜色裏走進一道身影。
那身影搖晃着,深處一隻手就朝着他飄去。
高升看不清對方面容,只是見到這一幕,下意識地一哆嗦,將被子裹住頭,哀嚎着。
“女鬼姐姐我錯了,你……你千萬別來找我啊,三個月後就是澹州考,這次我高升勢在必得所以千萬放過我,我邊上那張牀上的那位身體比我結實多了還請姐姐找他去吧……姐姐你……”
“高兄原來如此怕鬼,不過要讓高兄失望了,在下如今還活着呢,而且在下也不覺得高兄的身子比在下孱弱多少。”
熟悉的聲音讓高升斷斷續續地聲音不禁止住。
再將被子拉下,卻見面前的身影清晰起來。
卻是不禁一聲唏噓。
“原來是方兄,嚇了我一跳……”
高升強笑着,掩飾方纔尷尬的行徑。
上下打量了方士一眼,卻是下意識地問着。
“卻不知方兄怎的那麼晚回來,這臉莫非是撞樹上了,有些臃腫。”
“的確是撞樹上了。”方士認真地點了點頭,徑自在自己牀邊坐下,“那棵樹所在地方太黑,走夜路若是一個不慎便會撞上,高兄日後走夜路也要心纔是。”
夜裏被十來歲的少女揍了一頓這種事情,若是出來定是有辱斯文。
再怎麼憋屈也不會與任何人分享。
只是方士也有些無奈,那少女身上似乎有一種獨特的氣息,讓他一時間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方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糊弄人也沒你這般草率,究竟出了何事讓你這一身的傷?”
“高兄還是別再多問了,就當在下被女鬼打了吧。”
方士苦笑,不想再繼續與高升討論下去。
只是高升似乎並沒有聽出方士話中意思,依舊有些不依不饒。
“方兄與我之前莫非還有什麼需要隱藏的不成,快些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和人竟敢傷我高升的兄弟,定與他沒完!放心吧只要有錢,沒我高升辦不成的事兒。”
看着依舊蜷縮在牀上卻信誓旦旦揚言要爲他報仇雪恨的同窗,方士心裏卻也有些寬慰。
只是方士終歸對於此事閉口不提。
任憑高升的嗓音越來越大。
他也只是隨意地敷衍,想着他累了自然也就不會繼續問下去。
只是某一刻房門猛地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