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夜裏,走在街上難免覺得陰冷。
或許也唯有這時候纔會讓人感慨,的確是到了如此季節。
夜歸成了極其煎熬的事情。
也也只有在這時,才覺得身處房間裏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便聽見街道盡處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究竟是誰在深夜前行?
那步伐急促,也不知要往何處去。
待腳步聲的主人完全地顯現於月光下,才見到是一個穿着白袍的年輕人。
雖說身上衣物厚實,依舊渾身不時哆嗦幾下。
“日後定是不能再如此了!”年輕人自語着,眼中閃過悔意,“他們都是離家近的,自然夜歸也無所謂,我可是住在客棧裏,若是夜歸了那掌櫃非得教訓我一頓……說起來明日小白也會晚些到吧,畢竟是入秋了……能多睡一會兒。”
“該死的……好冷……”
年輕人自語着,雖然邊上沒有一個人,卻也口中不停唸叨。
看上去稍顯怪異。
這年輕人正是方士,這些日子以來便是讀書聚會,如此輾轉於風月場所。
雖然滴酒不沾,但也與一些讀書人打好了關係。
如今再加上天書傳人的名聲,正是混得如魚得水。
只是今天夜裏卻是着實在外邊留得晚了一些,比往日都要晚許久,而且還沒有預先與客棧掌櫃說明,也不知道如今客棧的門是否還開着,掌櫃是否已經睡下。
若是實在進不去客棧,也就意味着必須在外面露宿一宿。
就算方士過去當真在雪地裏睡過,但這些日子以來習慣了舒適的環境,反倒是讓他對過去的經歷頗爲反感,畢竟是住慣了舒適的地方。
心裏正想着是否客棧的大門還開着。
卻忽見街道盡處一人影搖晃着。
同樣是往方士前行的方向。
只是走得極慢,待方士走到對方近前,他也未曾往前多少。
遠遠地看去不過是一個醉鬼模樣。
但方士纔想着超過對方抓緊時間離開,卻是肩膀被他猛地一把抓住。
略帶陰冷的聲音落在方士的耳中。
雖然不過是一箇中年男子沙啞的聲音,卻讓方士不由得背後汗毛豎起。
“那個……這位小兄弟,能打聽一個地方嗎?”
“不知老哥想要打聽何處?”
方士轉身,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四周房舍的長明燈燭竟開始變得昏暗起來。
唯一清晰的便是面前中年男子的面容。
那是一張白淨的臉,仿若塗了女子脂粉一般,白色的肌膚與紅色的嘴脣分得格外清晰。
至於那雙眼睛裏卻不知露出什麼神采。
方士下意識地低着頭,不願與對方對視。
曾經有那麼一瞬間讓方士覺得面前之人如幽靈一般。
只是從對方手中傳來的觸感,又打消了如此念想。
若是幽靈,又如何能擁有人一般抓住方士的觸感。
再看這裝束也不過是普通的青衫,脖頸還圍了一條看上去厚實的圍脖。
想必是十分溫暖。
“什麼?”
方士聞言,卻是有些困惑。
這幾個月來,他好歹是將青州重新回顧了一番,若是大致的地名他總有印象。
再加上與那些書生不時與方士四處遊覽。
按道理問路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但面前之人所說的地方,卻讓方士產生一種第一次聽聞的感覺。
“老哥能否再詳細一些,那地方是做什麼的?”方士只能寄希望於面前之人能給他更多提示,雖然不過是一人,但有時候僅僅一人的好感,也會成爲坊間對他印象的基石,方士不願錯過任何一次機會。
“不過是住宿之處……大概。”
那沙啞的聲音繼續傳來,中年男子的手已經從方士肩膀上放下。
只是那雙眼睛依舊注視着他,讓他不禁又有些害怕。
方士心中又沉思許久,將心中雜念擯去。
卻是隻能暗歎一聲。
他實在是不知道何處是十二幽齋。
而且這名字也不像是提供住宿之處。
雖然不願意承認,他終究是無法給面前之人提供幫助。
但方士卻又有些不甘心,轉念一想,便有了主意。
“十二幽齋雖然不知道在何處,但在下住在客棧裏,那裏應當也有空房的……若是僅僅尋一個住宿之處,方便的話可以讓在下帶路。”
“當真?”沙啞的語氣帶着些許期待,那雙眼睛裏透出的神情也發生了些許改變,但方士依舊不清楚對方露出的究竟是什麼眼神。
“自然是當真的。”
方士笑着說道。
不過是帶一個人去客棧而已,這有何難。
關鍵是目前爲止基本順利,若是此人頭腦清醒,隔天還記得自己的話,偶爾與人攀談也自然會提及方士。
但還未過片刻,方士便覺得後悔起來。
因爲身後的中年男子雖然跟在他的身後,那隻手卻不論如何也要緊緊地攥着方士的手。
就彷彿是一個害怕走丟的孩童。
若非對方那隻手的觸感顯得粗糙冰冷,方士還真有一種自己當了父親的感覺。
只是不論方士如何隱晦地與對方解釋,讓中年男子不必將手牽着,對方都選擇了無視。
這讓方士有些惱火,但也只能暫時忍耐。
眼看着前邊便是客棧。
讓方士驚訝的是,已經是深夜……
客棧的大門居然還開了一半。
從裏邊透出昏黃的燭光。
對方士來說自然是一個好消息。
正拉着中年男子步入客棧之內,卻忽覺對方腳步停了下來。
而後一陣沙啞的聲音響起。
“十二幽齋……到了。”
“老哥怕是眼力不好,此處不過是普通客棧而已,又如何是十二幽齋。”
方士不禁輕笑,擡頭便看見客棧正門之上的牌匾,除了客棧二字意外別無他物。
裏邊可以看見客棧的掌櫃正待在櫃檯埋頭不知道整理些什麼東西。
正要繼續說話,卻是擡腳步入客棧正堂。
不過是一步,眼前景物卻是瞬間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