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方士卻一聲驚呼。
“等一下,前輩!”
“還有何事?”九朱有些不耐煩地開始來回踱步。
“雖說大多數記憶都已經不記得了,不過我似乎在忘川盡處見到了一個人……”
“你看見他了?”九朱饒有興致地看着方士,兩眼微微泛着光。
方士卻只是搖頭。
“只是聽見了他的聲音,前輩……他是誰?”
“不該你知道的事情就別問,小輩快走!”
九朱又是揮手。
方士便不由自主地面對着大門。
那扇門大開着。
門的另一邊卻是一片灰濛濛,看不清外面有什麼。
還未等方士說一個字,卻是從那扇門中傳出一股難以抗拒的吸扯力。
便見面前那道身影臉上笑容不減。
口中呢喃着,聲音卻是變得越來越輕微。
最終——什麼也聽不見了。
在被那扇門戶拉出正堂後,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變成了模糊的氤氳之色。
這種感覺有那麼一瞬,和死去的時候有着七八分的相像。
漸漸地忘記了一些事情。
只留下一些重要的信息。
隨着耳畔有人開始呼喚他的名字。
方士也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模糊的視線中,不見一人。
只依稀看見褐色的房梁。
他想要擡手,卻覺得自己身體疲憊不堪,連動一根手指都不行。
也不知經歷了什麼。
似乎很多事情都已經忘記。
又似乎——只是做了一個夢。
“我……這到底是……”
“方——方兄你醒啦!”卻聽一聲脆響,眼前被一張稚嫩的面龐遮蓋住目之所及的一切,卻是個七八歲模樣的少女,雖然兩眼通紅,但她臉上的驚喜神色卻是未曾有絲毫隱瞞,見着他醒轉,是發自內心的欣慰,“還以爲方兄就這樣去了,外邊的坑都挖了還真是可惜……”
“以我多年行醫經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
他聲音稍稍有些沙啞。
看着面前的少女,心裏卻有着不知從何而來的滿足。
總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裏見到了少女。
只是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唯有那道模糊不清的聲音在心裏不斷地放大。
讓他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成仙去罷,成爲仙,便能知曉一切!
——你的記憶已經封禁,不再完整,唯有成仙!
雖然不知道那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但方士卻記得清楚。
有人想要他成仙。
或者……他自己也許也希望能夠成仙吧。
只是一切暫時都已經不再重要。
從悠久的夢中醒來,看着少女的熟悉的樣子。
此刻便已經足夠額。
“小白道友,我究竟……躺了多久?”
“這我哪裏知曉,反正我才醒過來沒多久,方兄也醒啦!”小白笑着說道,卻是已經不再俯身看着方士,退到一旁,“應該也沒有躺很久吧,不過我記得是一位前輩救了方兄,方兄且繼續躺着,我去外邊尋那位前輩過來。”
“有些記不大清了,不過似乎是……雲中君。”
少女晃着腦袋。
沉吟片刻後說出了那三個字。
便沒有再繼續與方士說話,搖身離開了房間,關上房門。
卻是隻留下方士一人。
方士呆愣着看着房梁,心裏卻有些茫然。
雲中君。
這個稱呼又何曾不熟悉。
便是他當年傳給了自己太上經。
給了他一絲續命的希望。
想到續命,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什麼。
掙扎着,勉強將自己的手臂從被子裏抽出來。
藉着光,看着自己的手臂。
卻什麼也看不見。
“命數……已經沒有了嗎?”
他喉嚨有些乾澀,雖然不知在牀上躺了多久,但總覺得自己應該已經過了三十歲。
只是——若自己已經失去了窺測命數的能力了呢?
側過臉,看着遠處有些陌生的桌椅。
卻分明見到在桌椅上有着一些明亮的印記。
“還能看得見……所以說……”
自己已經沒有命數了嗎?
那三十歲命終的劫難,已經度過?
今後豈不是再也不用爲了命短而擔驚受怕?
正這般想着,卻聽牀邊一道陌生的女聲響起。
“你的命劫已經過去,今後——無可約束你之命數。”
“何人?”
“當初要你命之人。”那女聲顯得有些冰冷,雖然知曉就在邊上,但方士卻始終未曾見到聲音主人的樣子,只覺得在牀邊傳來某種玄奧的力量,“便是我,將這村子裏所有‘人族’性命奪去,自然作爲補償,直到今日爲止守着你的人也是我。”
“補償?你是……”方士以爲聽見那番話自己會震驚。
但事實上,他已經累得連動一下都覺得厭煩。
也分不出多少精力留給自己去震驚。
只是很平淡地問了一句。
“不知前輩能否告訴我……爲什麼?”
“因爲命數便是這樣。”女聲繼續道,“我也是奉命行事,所做一切也都是爲了天下蒼生。”
“天下蒼生?莫非前輩是仙人?”方士輕笑。
卻聽對方冷哼一聲。
一股迫人的威壓瞬間落在他身上。
“我——便是仙人!”
“仙人便能草菅人命不成?”方士苦笑,話語中更多的卻是無奈。
“仙人不會無緣無故殺害凡人,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此處,看在太上道的面子上,我能給你的答案也只有一個——若是今日此處所有人都還活着,若是我未曾出現在這裏,或許你這一生不會有命中大劫,但或許會沒有來生,屆時整個人間都將消失。”
“我若是不服……”
“若是不服,儘管來仙界尋我便是。”那女聲繼續冷笑,卻是已經將身上威壓散去,“自然……前提是你能成仙。”
“我自然可以成仙!”方士不免憤憤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