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大漠萬里,其盡處又忽地有羣山拔地而起。
讓原本一眼無盡的黃色沙塵中,乍現一抹綠色。
且越發接近,這綠色便越發地璀璨,直至走進了,更是有一種高不可攀的縹緲意境。
彷彿一種此生無望登臨的挫敗感便油然而生。
這山究竟幾許高,又有幾許闊,無人知曉。
只是這地方曾是一個喚作越國的小國地界,又此地山勢多形貌如勾。
久而久之,“勾越”這個稱謂便傳開了。
勾越的山是無主的。
因爲它們就在三國的交界之處。
沒有任何一國的君主膽敢貿然將其收入囊中。
一切爲了三國的均衡,避免更多的戰爭——這是給凡人們講述的說法,雖然這說的也不錯。
但終究是太過片面了一些。
叮鈴鈴鈴——
駱駝脖頸上掛着的銅鈴隨着風不斷搖擺,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厚重的鐵蹄踩在沙地。
讓整個蹄子都陷進去了不少。
駝峯揹着大小不一的包裹,堆得下邊的駱駝不時傳出一陣哀鳴。
但隨之而來的,卻是駱駝主人不留情面的皮鞭劃過空中的爆音。
他們自然不會真的抽打在駱駝身上。
充其量也只是嚇嚇它們而已。
因爲包括駱駝在內的一切,都是他們財富的一部分,可容不得半點閃失。
一行商隊總共也就只有八隻駱駝,孤零零地踏着沙地,不知是從何處來,但卻要往勾越去。
“產燕小鍋,我盟就喲到咯……”
商隊的主人熱情地招呼邊上那隻駱駝背後的年輕人。
一邊說着,一邊嘴巴咧開,露出八顆大金牙。
據說這八顆金牙來頭不小,是從不知道哪國的亡國君嘴裏扣下來的。
有多少人信倒是其次,但每每見到這八顆金牙,便下意識地會生出“此人好生有錢”的念頭。
只是這商隊主人看上去生着一臉蠻橫的模樣,頗爲不好惹的氣場。
就算碰上了那些心懷歹意的人也足以讓他們打消了念頭。
這商隊主人並非是陳國人,卻操着一口並不地道的官方話。
聽他所言,他原本是魯國的某位落魄貴族,後來實在是沒生計,便四處走動,做了行商。
這一做,就是三十年,三十年裏不僅妻子兒女都有了,甚至還有了一塊屬於自己的地。
但他仍舊是安不下心來,整天往外跑。
出了山才知道,外面那個大!
他是這麼說的。
而坐在商隊主人邊上那隻羅頭背後的年輕人只是含笑點頭。
卻是不多久,就將目光落在遠處的羣山上。
但見山頭氤氳被雲霧籠罩。
山頂偶有尖角露出,似房舍邊緣。
而這山,可不止是一座。
根據古籍記載,怕是得有五百座!
所謂仙居靈山。
所以說這山,是有靈性的!
年輕人心裏暗道。
若是過去得知的消息屬實,那裏應當就是……
“番似小鍋,到咯舔星鎮做什呢?”
無奈地搖頭輕嘆。
“邢大哥若是不擅陳國話,那便用您的家鄉話也行,反正我也是能聽得懂的。”遲疑片刻後,見這位邢大哥面色微變,氣氛瞬間變得沉悶起來,連忙繼續道,“另外我叫方士,可不是番似……罷了,邢大哥怎麼叫都行,反正就是一個名字。”
“番似小鍋好胸肌啊!”
這應當說的是胸襟吧。
年輕人心裏稍稍有些恍然,若非是與他們一同行進了三個多月,或許還真的有些難理解這位商隊主人的話了。
“久聞這勾越天興鎮有仙人,慕名去拜訪一番罷了。”
“只是爲了這?”
商隊主人稍稍一愣。
半餉才放聲大笑起來。
“小鍋鄭思糟蹋錢嘞。”
“只是和邢大哥想的差不多,想趁着還活着的時候……好好出去走走,見識見識。”
“小鍋闊以!哈哈……”
不理會商隊主人的喧囂,年輕人又將目光落在了前方越來越近的羣山上。
修道者聖地在凡間總共有三處。
蓬萊,方丈,以及瀛洲。
瀛洲近海不可尋,方丈咫尺匿無蹤,唯有這蓬萊……是與其他洞天聖地不一樣的。
它就在人們的眼皮子底下。
甚至很多凡人都知曉蓬萊有仙。
但儘管如此,卻多的是人興致而來,敗興而歸。
但對他來說,卻是不盡然的。
勾越的蓬萊,是他必然要來的地方。
他自然不是爲了什麼求道成仙,而是想打聽去方丈的途徑——那纔是他最終的目的。
不過……
方士嗎?
真是令人懷念的名字。
自從那天之後,卻是已經是足足三年多沒有被人這麼叫過名字了。
“小鍋——”
那位商隊主人又在叫他了。
年輕人目光收回。
眼看着,天色漸漸地暗淡下來。
遠處山腳下的小鎮裏燃起了篝火。
深紫色的天穹上,烙印着一點點星光。
沙漠的四周也亮起了火焰。
是遠遠地不斷有駱駝揹着重物,涌入這小鎮中。
孤獨的商隊終於,匯入了洪流裏。
叮鈴鈴——
銅鈴聲半餉。
這位商隊主人搭訕了另一個商隊的領頭人,聊了好一會兒功夫。
直至靠近這小鎮入口,才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下意識地朝着身側駱駝的方向看去。
“小……唉?”
他稍稍一愣。
那位小鍋呢?
怎的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莫非是走散了不成?
“小鍋,小鍋?”
他嘗試着放開嗓子吼叫。
卻是再沒有一點應答。
……
小鎮上熱鬧。
卻終究不是他的目標。
曾經看着相似場景或許還會興奮得到處閒逛,但也不知爲何,此時卻再也沒有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