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三十四章 信手一卦且留人
    大寧城。

    早市剛開,街上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羣。販賣之物多裘皮、貂襖、麥黍穀物,更有紅豔豔的辣椒成串而懸

    走在街上的,多爲身材彪悍的蒙古人,彼此大聲招呼說笑。女子亦歡脫飛揚,小麥色的肌膚,別樣的明媚。

    此處與金陵的民風景觀大爲不同,照理桐拂該是雀躍不已,不過眼下,她揹着個包袱,望着走在前面的那個身影,實在提不起精神。

    昨夜……

    昨夜桐拂原以爲,那位殺人不眨眼的燕王,會把自己和隔壁屋子裏的小宮女一起喀嚓了。沒想到他竟沒有追究,也沒動刑拷問,更沒有剝皮抽筋。

    彼時桐拂振振有詞地告訴他,自己是個生於水中的魂魄,是不詳之人。不,連人都不是……他並沒有嗤之以鼻亦或勃然大怒,反而叫進來一個人。也就是眼下大搖大擺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一個,金忠。

    這金忠將她細細看了一回,又當着燕王的面認認真真卜了一卦,然後認認真真地回稟燕王說,她是個吉兆,宜留之。

    於是燕王居然就信了。

    不但信了,還由着那金忠畫了一個符,貼在她的手背之上。說來也怪,那符紙浸了水就溶了,那符上的字卻留在了她的手上,怎麼也擦洗不去。

    金忠很認真地囑咐她,若她偷偷私自溜了,這個符不但會令她自己魂飛魄散,她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桐拂彼時將燕王和這金忠來回看了好幾回,二人並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尤其那燕王,手裏拎着他的長刀,神情冷肅陰鶩……

    她只是想不通,若這燕王懷疑自己是誰派來的細作,直接砍了不就完了,爲何要將自己拘在身邊……

    她倒不是很擔心,畢竟來來回回這麼幾趟了,既然一切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安心地應付。只要不給爹爹和小柔,還有柚子惹來麻煩,她也沒什麼可憂慮的……

    今兒一大早,燕王就去了寧王那裏。她正搓着手上的符字,猶豫着要不要試試看逃走,金忠就又出現了。他讓自己拎着個包袱跟着,一路走入這大寧城的街頭。

    金忠走得不急不緩,此刻時辰尚早,他要見的那些人且讓他們再耐心等上一等。大寧城的風土人情,與金陵北平都不同,趁此機會倒是可以仔細瞧瞧。

    至於身後跟着的那個女子,他覺得很有些意思。

    問卜一事,有沒有用,有什麼用,要看用在何處。

    比如當初燕王欲起兵,召他來問卜。他確實佔得鑄印乘軒之卦,說了一句“此卦貴不可言”,乃至如今成爲王府紀善。這裏頭,燕王的篤信有多少,還當真不好說。

    但這個女子,卦象確實有些古怪,古怪到他根本看不透。不過燕王的眼神,他卻看得明白:這個女子得留下。

    此刻,她雖然神情懨懨地跟在後頭,不過倒沒什麼害怕的意思,嘴裏偶爾嘟囔一句什麼,很是鬱悶的樣子。

    到了一處酒樓,金忠停下了腳步,“你……哎,你叫什麼?”

    桐拂沒好氣,“你不是會算麼?怎麼反倒問我。”

    他也不生氣,“說得有理啊,我且算算……”說着舉起一隻手拿捏數下,忽然道:“哎呦這個不大好算,姑娘的八字有些奇特,想是近水而生……”

    桐拂鼻子出氣,這話是昨晚她自己說的,還用他算?

    金忠瞧她一臉不屑,擡腳就往酒樓裏走,“我進去一下,一會兒就出來。你呢,就待在這門口別亂跑,不然你手背上的符字可是會要了你的命的……回見,小拂姑娘……”說罷揚長而去。

    桐拂起先還覺得他神叨叨又在胡扯,聽到最後一句,心裏一拎,他叫自己什麼?!

    還沒緩過勁兒來,就被人從後頭猛地撞了一記,她差點沒站穩。

    回過頭一看,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郎,不過身上穿着長袍,下着皮褲,腳蹬皮靴。此刻一頭大汗,身後還牽着一個差不多打扮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忙向桐拂道歉,話說得不是很利索,“對不起對不起,我哥不是故意的……”

    那少年郎並沒有理睬桐拂,繼續扯着那小姑娘就要往前跑。

    那小姑娘猛地掙脫開他的手,將身後的一個揹簍塞進桐拂的手裏,壓低聲音道:“這位姐姐一看就是好人,能否幫我們保管一下,我很快就回來取……”

    “不成!”那少年郎打斷她。

    “哥哥!都這個時候了,什麼最重要?”那小姑娘臉都急紅了。

    少年郎咬牙想了想,對着桐拂道:“這裏頭的東西,比我的性命都重要。千萬不可打開,我們很快回來。”說罷拖着那小姑娘拔腿就跑,很快消失在街頭的人潮之中。

    桐拂抱着揹簍,這才反應過來,想要去追,可哪裏還能看到他們二人的身影。

    又等了等,想着方纔那兄妹倆焦急的樣子,既然說是比性命都重要的東西,那肯定是要回來取的,桐拂的心這才安了安。

    沒過多久,就聽見推搡呼喝聲傳來,扭頭一看,一羣身材魁梧衣衫髮飾皆陌生的大漢,正自不遠處過來。隨意揪着路人,就凶神惡煞地盤問有沒有看見兄妹二人跑過去……

    桐拂急忙往身後的廊下避了避,把揹簍藏到腿後。

    那羣人經過時,瞧她外鄉人打扮,倒是沒多看一眼,很快就過去了。

    桐拂鬆了一口氣,重新將那揹簍抱在懷裏。

    揹簍並不沉,竹篾編織得卻很嚴實,看不清裏頭是什麼。正轉頭張望那兄妹倆的身影,那揹簍就晃了晃。

    起先她以爲是錯覺,並未在意。緊接着,那揹簍又晃了晃,裏面似是傳出撲騰的聲響。

    是個活物?

    桐拂心頭一涼,別是大蛇毒物之類……

    那揹簍的蓋子被那東西頂起一些,露出些白色毛絨絨的東西。隨着一陣陣撲騰,眼見着那蓋子就要被撞開了。

    桐拂壯着膽子湊眼去瞧,竟對上一隻烏溜溜黑漆漆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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