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沈沈明燈留故人
    遠遠看着明書走到眼前,桐拂費了半天勁將一聲柚子憋回去。

    他到了面前,看着她一身溼漉漉,皺着眉,“讓你洗個披風,你把自己洗了”

    她一哆嗦,這才覺得身上冷起來。

    “暖閣裏有乾淨衣衫,去換了。”他依舊皺着眉。

    “不用,我不穿旁人的”

    “就是你的。”他沒好氣地打斷,“在這裏關了這麼多回了,還不長記性。”說罷扭頭去架子上翻書。

    桐拂從裏頭換好衣衫出來,他撐在案上在看着什麼,聽見動靜轉頭瞧她,目光落在那玉佩上,愣了一瞬,“哪兒來的”

    “撿的。”她扯了扯那玉佩上的流蘇,不敢瞧他。

    他哼了一聲,“你倒是都撿着寶貝,我撿來的”他瞥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這東西,”她將玉佩在手裏拋上拋下,“有什麼不尋常麼”

    “不尋常”他冷笑,“玉雕雙螭雞心佩,宗室王族之用。”

    彷彿燙手一般,桐拂手一鬆,那玉佩復又垂下。方纔那人時而溫和時而陰森的樣子,又浮現眼前。

    她閉了閉眼,欲將那樣子甩開了。提步轉到明書身旁,假裝也翻那案上書冊,趁機打量他右腹位置。

    “看什麼”

    一擡頭,她就對上他滿含怒意的目光。

    “沒什麼,你今日可有不適”她道。

    “本來沒什麼,見到你以後,的確不適。”

    “可是受傷了”

    “胡說什麼書收拾好了”

    明書這一句話音未落,有什麼自暗處破空而來,那案上夜明犀應聲而碎,立時化作千萬片向四處激飛而去。

    桐拂伸手去拉明書,早被他扯住一起滾至案下,耳邊只聽得叮叮噹噹聲不絕。眼見那千萬如螢火般的碎片,轟然散開,星星點點沒入漆黑一片之間。一些碎片鑽入案下,竟斜插入木板,森冷有光。

    桐拂自他懷中探出腦袋,“好險好險”

    又被他一把捂住嘴,他的聲音就在耳畔,“想死就多說兩句。”那聲息拂在耳邊,她立時不敢動彈。

    很快聽見木梯處傳來動靜,桐拂心中大奇,方纔那撥人剛走沒有多久,難道後悔了又返來取自己的命但看這路數,似乎又不太一樣。

    正想得雲裏霧裏,猛聽見耳邊明書拔高聲音道:“早跟你說,今夜風大,你偏要來此相見。如今將夜明犀弄碎了,你我連彼此都看不清,如何互訴心意”

    後面的話,桐拂一個字沒聽進去,一雙眼呆呆望着眼前的人。

    他這是嚇瘋了受驚過了頭嘴裏亂七八糟這是說着什麼誰和他私會來着

    不遠處的腳步聲倒是停了。

    明書大約是一通話講完了,將捂在她嘴上的手鬆開,順便在她額上彈了一記。

    她痛的直咧嘴,不過也算是反應過來,委屈道:“我怎知會如此公子失手打碎了夜明犀,倒來怨我。若被發現了可如何是好”說完自己都覺着渾身不自在,不覺抖了抖。

    “怎忍怨你,我們需速速離開,觀裏守衛就快巡至此處,這事你我二人都擔待不起。”他的聲音柔和了許多。

    桐拂遠遠看着木梯處一道隱隱約約的身影,悄然退了下去,這才大大鬆了口氣。好半天才開口問道:“你怎知來的是何人又怎知這樣會騙過他去”

    他沒吭聲。

    “怎麼不說話若是來取人性命的,豈不是反而將自己暴露了”她自案下爬出來。

    明書卻沒出來,她這才覺得不對勁,忙蹲下身子瞧他,“你怎麼了”

    還是沒動靜。桐拂有些慌,從一旁摸了幾片夜明犀的碎片湊近了瞧,明書半坐着,靠在案上,臉色很不好看,一手捂着右腹。

    桐拂一驚,手顫起來,這和金幼孜受傷之處完全一樣。

    “你你受傷了”她顫巍巍就要爬過去。

    “別動”他斥道,“地上都是夜明犀的碎片,去叫人。”

    桐拂沒睬他,將地上的碎片踢開了,到他身前查看傷口。好在刺入的夜明犀碎片不大,取出並沒有費太多功夫。

    待她將傷處收拾好簡單包紮之後,她將他的外衫重新披好,“這裏沒藥,我去找,你不要走動。”

    她擡眼纔看見他盯着自己,不曉得多久了。

    “你怎麼會這些”他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這個啊這有什麼,我以前養過馬。”她笑嘻嘻道。

    “你”他一噎,扯着傷口,眉間頓時深了許多。

    她轉身欲走,“你站住。”他在身後道,“外頭不安全,我能走,扶我起來。”

    二人走到木梯處,聽見人聲和腳步聲,眼看着觀中巡衛提着燈籠上來。見二人情形,略問了幾句,就喚了軟轎將明書擡走。

    一番折騰回到原先住處,天已擦亮。桐拂卻是半分睡意都沒有,這一夜,這一夜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經歷。

    唯一令她覺得釋懷的,她可以肯定,金幼孜和明書絕對不會是沒有關係的兩個人。

    一個矢口不認,一個假裝不知,這後頭的計較越來越撲朔迷離。

    她從未像眼下這般,盼着遠遠逃開。聽說俞平海去了寶船塢,去打造大寶船,要不要溜去和他一道待那寶船造好了,跑得越遠越好只是爹爹,還有小柔她抱着腦袋想得沒了力氣。

    擡眼看見面前地上一道淡淡的身影,幾乎將她嚇得叫出聲,擡頭一看,是個認識的。

    “你沒死。”湶弦倚在門上,神情莫名。

    桐拂順了順氣,“這事兒不賴我,要怪就怪那樓閣不夠高,潭水太淺了。”

    湶弦的目光落在她腰間的玉佩,眸色裏一瞬殺意騰騰恨意糾纏,很快又掩去了,“玄閣可不矮,潭水也不淺,看起來,明衣姑娘藏得挺深。”

    話說完,湶弦走到桐拂面前,一手捉住桐拂的右臂,另一手將她的衣袖拂上去,露出一截手臂。

    桐拂尚未及反應,湶弦已經鬆開了手,面上也跟着釋然了許多,“看來是我想多了,不是就好。”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完,她人已經走到了屋子外頭,“明書與我罷了,你也無需知道。你只需記着,你對他若有什麼旁的心思,勸你早些丟了。”

    湶弦人才走,桐拂擡腳就進了明書的屋子。進了屋子,她才覺得奇怪,自己這一腔怒意是從哪兒來的

    明書沒在榻上躺着,靠坐在窗前,見她進來又皺起了眉,“誰允你進來的”

    她坐在他不遠處,“可以說了麼這究竟怎麼回事,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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