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225章 帛帶縛肩升紙鳶
    霧濛濛過往中,宮苑小池,木舟,小娃娃的笑顏那之後是什麼,重歸霧濛濛一片。

    是如何又到了這裏,桐拂並沒有太多心思惦念,令她更不解的是,眼前的蕭統怎的好似變了個模樣

    從前見他,雖服御樸素,但一向俊逸肅肅雍容清朗。如今形銷骨立,眸中透着寂杳,明明就在眼前,卻彷彿伸出手去都無法觸碰到。

    難道說,此時丁貴嬪已不在人世那之後的蠟鵝厭禱

    “姑娘爲何伏於街頭只管說來,莫怕。”他出聲道,神色如初,卻隱隱透着哀慼,似是明知手執荊棘仍極力握着。

    桐拂候了候,原以爲這姑娘會開口,不料她卻始終沉默。心頭一跳,莫非這便是自己可姓甚名誰來自何處,她如何說得清楚方纔那馬車上,耳邊猶如鬼魅的聲音,又是何人

    他耐心等着,沒有催促的意思。眼前的女子,穿着尋常歌姬的裙裳,面上青紗遮去大半隻露出眉眼,素手緊擰着琴囊的錦帶,恍然凝思。額上應是方纔擦在了何處,沁出點點硃砂般的顏色。

    錦帶上懸着一枚檀木牌,他伸手取了,念道,“明漪”

    桐拂身子猛地一晃,明衣怎麼會是明衣

    他又讚道,“好名字水色清明,濯濯漣漪。”

    她鬆了口氣,是此明漪,非彼明衣。還好還好

    他見她蹙眉又舒展卻始終透着不安,出聲安撫,“明漪姑娘可是身子不適,一時說不出”

    桐拂忙點頭,這般藉口倒是正合心意。

    “姑娘可有住處”

    她搖頭,這地方除了玄圃和覆釜巖下十八村,她哪兒也沒住過。

    “無妨,待姑娘身子好了之後,自會送你回去。”他道。

    之後,他再沒出過聲,闔目端坐。懸爐生煙嫋嫋,將他面目時時掩映,紛紛錯錯,那身影彷彿隨時會與那青煙一同散去。看久了,她覺着心中如鈍刀磨礪,痛楚暗啞叢生,她不得不垂下目光,掩去倉促張皇。

    桐拂沒想到又回到玄圃,比起這瓊臺玉宇,她倒寧可眼前仍是冊庫林立的梁洲。也很快見到了湛如,較之從前,湛如並未有何不同,只是在看到自己的時候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不過只是一瞬,短暫到令桐拂覺得或許是個錯覺。

    湛如領着自己去的地方,在玄圃極偏僻的一處。臨着水的屋閣,除了葦草鳶尾水竹,並無雕琢顏色。琴被置於臨窗安幾之上,一旁是剛送來的裙衫。

    “明漪姑娘不妨先沐浴更衣,太醫隨後就到。”湛如在那案後坐了,沒有離去的意思。

    桐拂捧了衣物入了後堂,熱湯騰騰,澡豆馨香,聞着似有丁香、青木、奈花、白蜀葵沐浴罷,好不容易將囉裏囉嗦的裙衫穿罷,長髮隨意挽了,就聽身後一句,“明漪姑娘當真是歌姬怎的連發都綰不起”

    桐拂方要轉身,已被湛如按坐在銅鏡前。尚未看仔細,覺着肩上湛如的手一僵,緊跟着是湛如難得失態的脫口而出,“九微”

    桐拂這纔看清鏡中的自己,那眉眼面目的確與沈九微極肖似。第一抓機小說 .001zj.

    “你究竟是誰”湛如的手微微顫着,“你和沈九微是何干系”

    外頭垂簾悉索有人入來,湛如幾乎立刻鬆了手,又恢復之前澹然,將桐拂的垂髮挽成靈蛇髻,飾以鹿首金步搖,嵌玳瑁,貫白珠以桂枝相繆,一爵九華。

    桐拂勉強看清她皓腕翻飛之間,自己的腦袋上已是金燦燦明晃晃滿是寶物。末了,湛如取了一方揉着金絲銀線的面紗,“明漪姑娘若是戴慣了,不妨湊合着先用這個。”

    湊合桐拂心裏苦笑,這方面紗看似不大,但質地雲柔華美,微動而流光炫目,不知值了多少銀子

    收拾停當到了外頭,除了太醫,蕭統也在。湛如徑直走至太子身後垂目而立,再不多看她一眼。

    他擡眼看着面前綺羅金釵的女子,很快移開目光,“有勞太醫。”

    太醫問了脈,應是也沒瞧出什麼,但礙着太子親自過問,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反覆細查。末了,將方子寫了,呈於蕭統。

    “既無大礙,休養些時日,便由湛女史送出宮。”說罷他起身離開,應是身子過於消瘦,大袖袍衫鬆鬆攏於身上,彷彿隨時會御風而去。

    湛如落在最後,眼見蕭統與太醫走遠方迴轉身,“雖不知姑娘存了什麼心思,這心思,不過是些妄念。即便如今入了玄圃,我勸姑娘安心待在這裏,也才能安然無恙地離開。”

    她前腳剛走,桐拂就將一頭的金釵步搖統統取下,腦袋頓時輕快了許多。方纔重重墜着,脖子痠痛不已。再有這身上的衣衫,美則美矣,委實太過囉嗦。莫說走路,只是站着就束手束腳極不便利。

    走回後堂,屋子角落裏尚有一個木箱,未落鎖,裏頭皆是濯洗乾淨的裙衫。顏色多半豔麗且樣式繁複,最底下壓着白娟衫並紫纓帛帶看着倒是鬆快,桐拂將它取了換上,也不知那帛帶該如何系,索性隨手在腰間結了。末了又轉回前屋,望着案上的琴又開始犯愁。裝聾作啞容易,撫琴這事可裝不來

    擡眼見外面天色晚了,想着之前與金幼孜一同去過的東宮書閣,桐拂推門而出。

    玄圃雖與梁洲冊庫並無一處相同,但路並不難尋,疊石築山溪壑穿池,皆爲濃密翠微掩映。不知何故,園中並不見人影,宮燈稀疏,景緻雖佳卻極是冷清,與上回所見大不相同。依稀認出明月觀、婉轉橋,循着徘徊廊一路西行,書閣已在眼前。

    桐拂藏在樹後,見書閣前並無人守衛,宮燈也只燃了一兩盞,閣前昏暗。不久見兩個青衫宮人提燈而出,恰停步於她藏身的樹前。

    “今日陛下又敕令太子”

    “唉,丁貴嬪剛歿了的時候,太子水漿不入口,每哭轍慟絕。彼時亦是陛下敕令,毀不滅性,聖人之制聞汝所進過少故應強加粥,不使我恆爾懸心”

    “太子至孝,不慮社稷之大業。平素亦是柔弱有餘剛毅不足,斷獄多所全宥恐亦毀於此”

    “慎言慎言”

    二人腳步聲遠,四下歸於靜謐。桐拂瞧見閣門半掩,忙閃身而入。

    殿閣內明珠輝映宛若白晝,但並不見人影。金幼孜會不會在這裏,她其實並無半分把握。他曾說過這東宮書閣裏有專錄古物之卷冊,九子鈴、水珀、鮫紗、欹器、素紗禪衣若能尋得些蛛絲馬跡也是好的。

    三萬書卷,浩如煙海,桐拂轉了不多時,已是暈頭轉向。瞧見書架後一排案几,上有點心茶水,伸手取了就喫。

    才咬了一口,猛聽得身後一句,“你終是來了。”桑泊行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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