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三百零五章 山長水遠知何處
    “桐姑娘可知,韃靼騎兵的弓箭可以射多遠”黎澄幾杯酒喝下,方纔的拘謹早已煙散,話漸漸多起來。

    桐拂瞅瞅金幼孜,他一副知道也不告訴你的模樣。

    “三十步”她胡亂一猜。

    黎澄伸出一隻手掌,“五十步。”

    “明軍呢”桐拂好奇問道。

    “一百二十步。”黎澄又道。

    她咂舌,“怎麼差了這許多”

    “劃車弩。”金幼孜替黎澄斟滿了酒,“蹶張弩,八十步。劃車弩,一百二十步。”

    “如此強弓勁弩,騎兵如何使得即使不用上那許多氣力,卻也要分心騎馬”

    “自然不能爲輕裝騎兵所用。”黎澄自袖中摸出一個錦囊,將裏頭的物件倒在案上,竟是十來個惟妙惟肖的木人、木馬和木兵器。

    桐拂瞧那木人木馬雖小,但每一個都極爲精緻栩栩如生,頓時搶在手中,不住嘖嘖稱奇,“這是你刻的好生厲害”

    黎澄面上微微赧意,與酒意混作一處。

    她瞧那木劍雖小,竟可自劍鞘中自如拔出,連鋒刃都清晰可見。她眼睛瞪得滾圓,“你不是造火器的怎的會這般手藝”

    金幼孜塞了一塊雲糕在她口中,“黎大人文章政事兩濟其美,能將火器造得出神入化威力駭人,區區木刻又有何難”

    她將身穿盔甲手執長刀的木人放在黎澄面前,“這是步兵對付韃靼的輕裝騎兵如何取勝”

    黎澄將一旁的一個騎兵推到那步兵身旁,“對付輕裝騎兵最好的,自然也是輕裝騎兵。但丘福此役損失慘重,短時間內無法整編出比韃靼更強悍更善於騎射的將士。”

    他又將手執長槍和刀牌的步兵,放在了重裝騎兵的面前,“在衝鋒陷陣的重裝騎兵面前,以長槍和刀牌應對,近戰時有優勢。

    但,在出沒無常的輕裝騎兵面前,他們就成了箭靶。”

    桐拂心裏一沉,眼前紛紛亂亂,又見可怖廝殺血腥瀰漫

    袖子忽然被人扯了扯,金幼孜的聲音在耳邊,“你好好喫東西不成麼非要琢磨這些”

    桐拂回過神,將一旁的幾個重弩推到步兵身前,擡眼望着黎澄,“是不是有了這些,就不同了”

    黎澄見她方纔一瞬臉色蒼白,神思恍惚,眼下卻重又清明,將一絲困惑壓着,點頭道,“的確,有了強弓勁弩,就完全不同了。且,人數衆多的步兵陣營強弩齊發之時,韃靼的輕騎騎兵將很難破陣脫身。”

    金幼孜將另一個木人擺在了最前面,“何況,還有神機營的步兵和五千下騎兵。中軍、左掖、右掖、左哨、右哨,手裏拿的可都是極厲害的火器。三百步不在話下。”

    “都是些什麼厲害的火器”桐拂忍不住問黎澄,“黎大人能不能給柚子做一個,讓他防身”

    金幼孜一口酒險些噴出,“你以爲是隨意雕塊木頭京師三大營裏,也只有神機營能碰這些火器。其餘的,別說摸,連見都見不着一眼。”

    黎澄面有歉意,“在下確實不能爲金大人做火器防身,但說還是可以說的,何況桐姑娘也不是外人。

    如今的神機營,有手銃、碗口銃炮、盞口銃炮、獨眼神銃、神槍與神機炮,另外,還有神機箭這種可以燃燒的火器。

    這些都很容易學會,且不需花費許多力氣就可連續射擊。”

    “連續射擊可是沐英的三段擊”桐拂忍不住問道。

    黎澄將案上的木人排了三行,“沐英在平叛時所用三段擊,是第一行射擊後退至陣後重新填彈藥,同時,第二行的士兵前進至第一行射擊,接着輪到第三行。

    不過,這樣,還不夠。陛下如今有了新的佈陣。”

    金幼孜衝他搖了搖手,“她就隨口一問,黎大人不用告訴他,若被人聽去了”說罷拿眼瞪了瞪她。

    桐拂這才轉過彎,面露歉意,“光顧着好奇了,這事本是說不得。”

    黎澄面上含笑,也不出聲,伸手將第一行士兵手中的火器放在第二行的士兵手中,再傳至第三行。而第三行已填裝好的火器又交給第二行,再傳至第一行。

    桐拂恍然大悟,如此無需士兵頻繁進退,速度自然快了許多

    黎澄之後應是醉了,不過即便是醉了,人還是穩穩當當地起身告辭,也還算穩當地走了出去。

    金幼孜撐着腦袋盯着她,“桐姑娘不是外人,這一句,是什麼意思”

    “黎大人喝多了。”她也喝得腦袋沉沉,趴在桌上。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沒喝多。”

    “那就是你喝多了。”

    “你和我一起去”他冷不丁說道。

    桐拂腦袋裏有些混沌,“去哪兒”想明白了,旋即扭頭望着他,“一同去北征”

    他又忙着搖頭,“你想都別想老老實實在這兒待着”

    門簾忽然被人挑起,桐拂背對着,沒來得及回頭,卻見金幼孜嗖得站起身,神思清明恭恭敬敬對着她身後之人道,“尊大人”

    她嘀咕着,“什麼尊啊大人的”說罷扭頭看去,瞧清楚了,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爹”

    桐君廬手裏拎着個不小的包袱,放在一旁,示意金幼孜坐下,轉向桐拂道,“今日起,你就在劉娘子這裏住下。這兒,你的東西都齊全,也不用回去取。”

    桐拂垂首站着,聞言忙問道,“爲何不能回去”

    桐君廬盯着她看了一陣,“爹也要隨御駕北行。”

    她一個沒站穩,上前就拽着他的袖子,“爹爹說笑呢,你怎麼能去”

    “你聽着,就待在這兒,哪兒也不許去。劉娘子那裏我已交待了,你若亂跑,她就將你捆在屋子裏。”

    “爹你不能去,你身子不好,如何經得起”

    “我說的是北行,隨御駕到了北平,就在那裏候着,不會跟着去打仗。”他瞅了一眼金幼孜,“倒是金大人需得辛苦,要隨御駕一路北上征戰。”

    桐拂頹然鬆了手,“你們一個個的都跑了,留我一個在這兒做什麼,我也要去,我去陪着爹爹。”

    “又胡鬧。”桐君廬的調子裏卻並無半絲責備,“你爹身子好得很,去趟北平算不得什麼。你少給我惹事,爹就什麼都好。”

    見她一臉愁苦,桐君廬將袖子自她手裏抽出,“沒幾日就要出發,你倆少喝酒。正事一堆卻不去管”說罷人已經出了屋子。

    “什麼正事”桐拂一臉茫然望向金幼孜。

    他正笑得像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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