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說話的時候,氣還有點沒緩過來。
聲音很低。
陸隨然沉默的扶着她躺回去。
“沒什麼事,就是胸悶,緩緩就好了。”
被子重新蓋回到闌珊身上,暖意已經全散了。
大晚上的這麼一折騰。
闌珊看着陸隨然,眼神都有點散光。
“那睡吧。”
陸隨然伸手把燈關了。
他此刻的面色並沒有比闌珊好多少,開着燈怕被看出來。
闌珊安安靜靜的躺着,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
但是剛纔那一瞬間。
還是讓他出了一身冷汗,躺下的時候,襯衫都侵溼了。
一身涼意透骨。
胸悶氣短都是肺癌的常見狀態,他之前和李醫生了解的時候,已經有一定的心裏準備。
但她這麼睡着睡着,忽然一口氣緩不過的樣子。
把陸隨然緊繃着的一根弦,快扯斷了。
他把闌珊的手握在掌心,沒什麼意識的捏着。
能很明顯的感受到她手心有汗。
“醒醒。”
陸隨然低聲說。
闌珊閉着眼睛,長睫卻微微顫了顫。
心再大,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睡着。
“睡不着,就說會兒話。”
牀上只有一個枕頭,陸隨然和她挨很近。
闌珊歪了歪頭,長髮撲散在他耳側,癢癢的,有些磨人。
“陸隨然,你是不是覺得這樣挺沒意思的?”
沒等陸隨然開口說話。
她自己又輕聲接了一句,“我覺得挺沒意思的。”
陸隨然沒說話。
就闌珊現在這樣什麼都知道,自己都清楚的狀態。
他還真不知道說什麼。
“這幾天,和我說話挺累的吧。”
顧闌珊伸手,接着走廊裏透進來一點燈光,輕輕摸了摸陸隨然的眉眼,“剛纔臉都青了。”
“還沒白?”
陸隨然反問了一句。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白臉了。
“那可能是青的。”
闌珊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有點想笑。
但是她一笑,胸口就悶的難受,“你關燈太快了,我沒看清。”
她剛纔還在想。
陸隨然關燈那麼快乾什麼?
“醒醒。”
陸隨然又喊了一聲。
闌珊喜歡他這麼喊。
感覺要比喊闌珊的時候親近很多,當然也可能是因爲他不經常喊。
偶爾一次,感覺她跟中獎了似得。
陸隨然說:“外科治療不剪你頭髮,我們試試。”
“化療才剃光頭。”
闌珊說了一句。
不知道他這麼一句話,憋了多久。
反正聽到頭髮和這事連在一起,感覺好像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
顧茗一開始也不剃頭髮。
可是後來就留不住了。
闌珊沒和他說這個。
因爲陸隨然沒接着往下說,她想着想着。
居然又睡着了。
陸隨然呼吸有些重。
外科手術治療肺癌的目的是:完全切除肺癌原發病竈及轉移淋巴結,達到臨牀治癒;切除腫瘤的絕大部分,爲其他治療創造有利條件,即減瘤手術。
唯一的治癒方法。
闌珊想要用中成藥拖着,根本沒辦法達到有效的治療效果。
道理什麼的,李醫生已經和顧闌珊說過幾次。
她答應留院觀察,已經是極大的一個讓步。
陸隨然不知道顧茗對她造成了怎樣可怕的影響。
或者,更準確的。
應該說是陰影。
他只知道。
闌珊比別人更想活着。
……
陸隨然醫院公司兩頭跑着,闌珊眼看着他瘦了大一圈。
輕的比她還快。
江寧婉倒是來的很勤快。
因爲她當了顧氏的甩手掌櫃,莫思遠比之前也忙了很多。
一個多星期裏。
安城又下了一場雪。
江寧婉今天上午來的時候,給她帶了一個小雪人,能放在掌心的那種大小,捏的很生動。
闌珊想拿着看一會兒。
被小妮子放在窗口,“你只能遠遠的看着,不然你家陸先生能跟我急。”
闌珊一杯溫水,把陸隨然放在牀頭櫃上的一堆藥丸都吞了。
花了差不多十分鐘。
吃藥喫到想吐。
反胃。
江寧婉照例摸了摸她的額頭,忍不住嘆氣,“不就發個燒嗎?怎麼就是不退?”
“是啊,怎麼就是不退?”
闌珊笑了笑,聲音有些輕。
“沒事兒。”江寧婉有些笨拙的寬慰她,“等這場雪停了,你就應該好的差不多了。”
安城今年的雪特別多。
幾乎比闌珊往年見過的,都要多。
說話的時候,嘴裏哈出來的氣,都是白濛濛的一層霧。
正說着話。
闌珊接到了顧淵的電話。
這幾天,他也不是頭一次打來了。
闌珊走到窗邊,回頭問江寧婉,“你上次說給我帶的小娃娃,帶了嗎?”
“啊?”
江寧婉拿起包就是一通亂翻,“忘了,我打電話讓劉叔給我送來。”
小妮子拿着電話就出去了。
闌珊接了電話。
“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顧淵壓着煩躁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闌珊竟然還覺得挺有熟悉感的。
“發燒呢。”
她隨口說了一句,“顧副總還不讓人生病了,呵,你要是有着本事,也不用指望着空殼子那點錢了。”
感覺很久沒正經說話了。
在醫院之後,就一直都是半死不活,懶得開口的樣子。
闌珊現在纔有一點,迴歸自我的感覺。
“發燒你快發兩個星期了,蒙誰呢?”
顧淵大概是被她氣着了,“閒着就趕緊回來,開會都露個臉像什麼樣子?”
這人估計是當爹那幾年罵她罵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