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東回來的時候，對這件事有些感概，不過倒是沒有對他的做法多說什麼。
這麼多年以來，父子兩能夠坐下來好好談心的機會本來就不多。
江晴還在外頭忙着，他作爲父親，在兒子未來人生方向上給予了決定的重視，特地坐下來談。
“你意思王女士已經轉達過了，可能有點偏差。”
莫長東說：“不過我想，你打算留在國內是沒錯的。”
莫思遠笑了笑。
很多時候，他們並不像父子，更像是朋友的關係。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莫長東就很忙碌，有關於學習愛好還有閒暇時間應該做什麼，都是王潤月一手安排。
在父母這層身份來說，莫長東很忙，忙到一天到頭只能抽空鮮少的時間和自己兒子說兩句話，知道他很優秀，也僅僅是見面多兩句讚許。
而王女士不同，她平時沒有別的事情，一門心思就想讓兒子成爲的驕傲。
兩人的教育理念連溝通的時間都沒有，以至於後來他們分開的時候，莫思遠選擇留在莫家，一時間都成爲一件讓人很不能理解的事情。
“既然這樣，那就到公司來吧。”
莫長東像是早就已經考慮好這件事，把帶回來的公文包打開，取出一份文件夾放到桌子上，推到他面前，“公司的人心裏差不多都有數，你這個少東家也時候去露露臉了。”
莫思遠伸手按住了那份文件峽，卻沒有要打開的意思。
他淡淡的笑：“我暫時也沒這個打算。”
莫長東有些詫異的看着他，“那你準備幹什麼？現在安城這個地界，可不是我們那輩，遍地都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我知道骨子裏傲氣，可我們莫家的家業從祖上傳下來也有些年頭了，你遲早是要接手的，沒必要……”
“我想試試。”
莫思遠打斷他，面上帶着微笑，“以後需要莫總幫忙的地方多的是，我不會和您客氣的。”
“你這孩子。”
莫長東笑了。
他們這些出身的人，不怕家裏小輩愛折騰，就怕他們不知道利用好自己手頭已經擁有的資源，非要學人家搞什麼白手起家。
明明自身優勢已經甩了別人八百條街，非要退回到普通人的起跑線上，白白浪費時間不說，連一身驕傲都消磨掉，徹底沒了鬥志。
“不過說真的。”
莫長東把那份文件夾放到一邊，實在是有點好奇，“王女士和我說，婉婉對你這個哥哥可是真心的……”
“真心什麼？”
莫思遠擡眸看着他，眸色顯然要比平時更加緊張在意。
“好。”
莫長東只說了一個字，卻似乎頗有深意。
莫思遠：“……嗯。”
“我雖然很少在家，不過你這兩年確實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莫長東說。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不管哪方面看起來都挑不出錯處的少年，身上卻有一股子對誰不親近的涼薄。
一個天真爛漫到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少女，說白了就是有點蠢，他們兩個住在一起，居然超乎意料的合拍。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常理無法解釋的。
“是嗎？”
莫思遠自己倒是沒什麼感覺的樣子，徐徐的笑了笑，“大概吧。”
“那你先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闖闖。不管結果怎麼樣，你總是莫家的少東家，有什麼要幫忙的就說一聲。”
莫長東說着，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大概是公司那邊的事情，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看樣子一下子也說不完。
“那我先走了。”
莫思遠輕聲說道。
莫長東擡了擡手，示意他隨意。
其實拒絕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很多時候，你不拒絕，不夠堅決的反對，對方永遠都不會感受到你真實的想法，甚至你最親近的人，並不知道你究竟對那些事有着怎麼樣的看法。
很多事，都自己最清楚。
莫思遠走出門，忽然一身清楚，陽光灑落在大地上，落葉隨着風飛卷在半空，一切好像都是值得心生歡喜的事情。
大概。
和心思簡單的人在一起久了，連感覺到幸福也可以變得那麼簡單。
……
而心思簡單的小姑娘，正被班主任拉到辦公室訓話。
“這次的成績出來之後，你有什麼想法？”
高中的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家裏有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兒子，最清楚他們這個年紀腦子都在想寫什麼。
“想法？”
江寧婉坐在他對面，被班主任請喝茶這種事，她倒不是第一次，一緊張就有點想找條地縫鑽進去這個毛病卻怎麼也改不掉。
她本來就踩線靠進高中部的，成績墊底好像也在意料之中，沒有什麼特別值得關注的。
心裏有點不舒服是肯定的。
但是班主任這麼煞有其事的，反倒讓她壓力山大，生怕說錯了什麼，就又要叫家長。
“沒想法？高二就要分文理科，你倒是不偏科，沒有一門好的。”
班主任也是無奈，“考進高中部只是剛開始，未來的三年纔是你們這些高中生人生最需要努力的時候，而且你這個成績也不是不小心沒考好，你就一點不着急？”
江寧婉弱弱的說：“……不是很着急啊。”
“你說什麼？”
她聲音太輕了，班主任沒聽清楚，一下子就提高了音量。
“就……不是……太着急。”
她磕磕絆絆的又說了一遍。
四十多歲的老男人聽清楚她說的話，差點拍桌子，“我說你不着急，你還真不着急？”
江寧婉：“……那我，從今天開始着急一點？”
“你們家長是什麼態度？”
班主任對她這種反應遲鈍的少女實在有些無奈，話鋒一轉，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急!”
江寧婉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明天讓你媽來學校一趟，連忙表態，“他們特別着急!”
連聲音一下子都提高了。
抱着一大堆作業進來的元澤腳步一頓，無可避免的就看見了她。
“元澤啊，你們班作業放這吧。”
班主任明顯對他很是看中，在這種時候和人說話的時候，還能無縫切換的把聲音放緩了很多。
真是相當的不容易。
“好的。”
元澤把那堆作業放到他辦公桌上，卻沒急着走，站在旁邊說：“王老師，我能借您這本書看一下嗎？不拿走，我就在這看。”
“行。”
王老師二話不說就把書遞給了他，轉頭，繼續和江寧婉說：“你看看人家元澤同學，這次考試只掉了一名，就連下課時間都在努力的看各種書，時間是最寶貴的，你那些隨便浪費掉的光陰，優秀的人都在努力。”
江寧婉：“那我也借您兩本書看一下？”
元澤：“……”
“我說你這……”
王老師沒想到這姑娘的腦子能遲鈍到這種的地方，臉上的和藹有點掛不住，眼看就要嚴肅起來。
元澤忽然合上了書，開口說：“不要意思，打斷一下王老師，剛纔李老師好像找你有事，讓我過來的時候跟您說一聲。”
“什麼事啊？”
王老師看了一眼手機，有些摸不着頭腦，“也沒給我打過電話啊。”
“可能是下個月運動會的事情吧，我也不太清楚。”
元澤說。
“對，前兩天他是我和提過。”
王老師卻猛地想起來，“那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王老師再見。”
江寧婉飛快的溜了。
老師辦公室的椅子可不是那麼好坐的，簡直是如坐鍼氈，她走在走廊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隔壁教室的男生三三五五的站在長廊閒聊，一有女生走過去，就莫名其妙的鬧起鬨。
一個不小心就有人從前門追趕道後門大鬧成一團。
她特別怕別人問她班主任找她幹什麼，恨不得捂住臉走路。
“哎。”
元澤快步越過她，伸腳攔住了她的去路。
“幹什麼？”
江寧婉一臉的莫名其妙，“你說你這麼就不能晚點來?害我被老王又多訓了好幾句。”
元澤臉色有點難看，“不識好歹。”
“我……”
江寧婉一句話還沒說完，長廊的男生們忽然湊過來起鬨。
“嘿，這不是上次要包養我們校草那妹子嘛，來幹嘛？”
“價錢談攏了嗎？”
“這妹子實在，比那些送情書送小禮物的好多了！”
大概是重點班的生活實在太枯燥，以至於現在有點熱鬧看，整個班的人都跟要上天似得。
還有些女生，看她的目光簡直像是有什麼血海深仇。
“說什麼玩意！”
江寧婉從人羣裏擠了出去，一邊走一邊說：“你們誰愛包養誰包養，整天瞎逼逼什麼！”
“元澤！”
損友湊過來，撞了一下元澤的胳膊，“勞駕問一聲，你這是……被人嫌棄了？”
元澤臉色更黑：“滾開！”
男生不走，反而笑的更過分，“我剛纔可是看見你攔着人不讓走。”
元澤看着他，“你瞎了。”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