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剛剛嗆了水的緣故，她的聲音還有些沙啞，整個人還站不住，莫思遠伸手扶了她一把，順帶把外套披在了那少女身上，“不用謝我，下次小心。”
江寧婉有些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擡頭，看見莫思遠的目光落在那個落水少女身上，那麼溫和，而珍重。
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鼻尖有些酸酸的。
她一直都是個自私的人，她只想要自己身邊的人好好的，可哥哥卻和她完全不一樣，他可以對很多人好，很多很多人。
四周的那些人熙熙囔囔的說着話，她什麼都沒有聽見。
莫思遠伸手想搭在她肩膀，那是極其自然而熟悉的動作，卻發現水漬順着袖口往下掉，他不着痕跡的移開了，小姑娘卻好像發現了什麼，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回家吧。”
莫思遠說。
江寧婉點頭，很是乖巧溫順的模樣。
莫思遠帶着她走出人羣，身後那些人還在爲剛纔的驚險而感概，兩人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安安靜靜的走在一起。
尤其是江寧婉，今天尤其的反常。
之前隔了幾天沒見到莫思遠總是要問東問西的說個不停，現在這樣，卻好像是生氣了，可她臉上又沒有什麼生氣的跡象。
竟然連莫思遠都有點猜不透這個小姑娘到底在想什麼。
氣氛難得的沉默。
在安城公園熱鬧喧囂襯托之下，顯得尤其的明顯。
“怎麼了？”
莫思遠擰乾了袖口的水漬，忍不住開口問道。
江寧婉在發呆，也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婉婉。”
莫思遠喊了她一聲。
“什麼？”
江寧婉擡頭望着他，一雙眼睛清澈明亮的不像話。
他的心一下子被軟化了，不自覺的放緩了聲音，“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可能是我太自私了。”
江寧婉的聲音悶悶的，“哥哥一定不想聽到我說那樣的話吧？可我就是忍不住……”
“怎麼還是這麼傻。”
莫思遠心軟的一塌糊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強忍着把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那些人崇拜英雄，是因爲英雄滿足了她們對某種情結的嚮往。
愛慕過人的容貌，也僅僅是因爲一個人的自然反應。
只有她。
一心想着念着，只要他平安就好。
這麼傻的一個姑娘，卻總能戳中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就是這麼傻，反正我也沒辦法變聰明瞭。”
江寧婉猛地的抱住了他，其實剛纔他從水裏出來的時候，她就這想這麼抱着他了。
可是有那麼多人在，她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
緊緊的抱住莫思遠之後，她頓時幾安心了很多。
果然。
只有人在身邊纔是最安心的。
黑色的襯衫溼透了，緊緊的貼在莫思遠的身上，江寧婉埋頭在男人胸口上，呼吸的氣息傳到他心口上，炙熱的溫度幾乎要穿透他的胸膛。
莫思遠愣了一下，伸手抱住了她，“怎麼了？”
江寧婉悶聲不說話。
她聽見莫思遠的心跳劇烈，快的有些不太正常。
一聲聲的，清晰異常。
莫思遠耐心的和她說，“其實我也沒想過要當什麼英雄的。”
“那你還二話不說就往湖裏跳！”
江寧婉總算是說到了重點，“你知道那湖有多深嘛？就算你會遊戲，行，你厲害，可橋上那麼多人在，十個裏面八個都會游泳！他們怎麼不跳下去救人？你每天呢麼忙，哪還有時間去游泳，就算會遊，你就確定自己能沒事？哥哥，你不是很聰明的嗎？怎麼在這種時候就聰明瞭呢？”
小姑娘一張小嘴不斷的張張合合，莫思遠本來還認真的在聽，漸漸的，嘴角就不自覺的上揚了。
就江寧婉這點智商，能想到這麼多，還都是有關他的。
真是不容易。
“你還笑！”
江寧婉的右手握成了拳，恨不得捶他，“我說的不對嗎？你有什麼好笑的！”
莫思遠握住了她的小拳頭，放在自己心口上，“好好好，我不笑。要不，你再說一遍？我保證認真嚴肅的聽完！”
“我哪記得剛纔說了什麼！”
江寧婉想翻白眼。
莫思遠忍不住笑。
夜空朗朗，明月如鉤，身後的嘈雜和喧囂都被遠遠拋開了，只有眼前這個小姑娘的眉眼越發的清晰。
他俯身，沾着水色的脣幾乎要貼在她額頭上，“其實……”
“其實什麼？”
江寧婉很認真的聽着他說，結果這人才說了兩個字，忽然就站直了，仰頭看天，“算了。”
“什麼算了啊！”
江寧婉被他搞得想跳腳，“哥哥，你怎麼能這樣？話說一半不是要人命嗎？你倒是說完啊！！！”
她實在是惱怒的厲害，整個人都快從原地蹦起來了。
莫思遠看着她，緩緩的說：“我以爲掉進水裏的那個人……”
“等等……你該不會掉進水裏的那個人是我吧？”
江寧婉睜大眼睛看着他，不等人回答，“哥哥，我在你眼裏真的就那麼蠢嗎？那麼多的人，你想都不想，就覺得掉進水裏的人是我？”
小姑娘的聲音裏充滿了不可思議。
莫思遠有些不太自然的移開目光，不說話。
他從來也不是什麼爛好人，如果不是因爲心急之下亂了分寸，也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救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她什麼才能知道，他對別人從來都沒有這樣好過？
“哥哥！”
江寧婉氣死了，又沒有辦法發泄這種忽如起來的氣憤，忍不住伸手摘路邊的萬年青，葉子都快被她給擼禿了也不解氣。
莫思遠站在她身邊，忽然輕咳了一聲。
江寧婉忽然反應過來，“你感冒了？”
雖然這種天氣下水一點也不冷，可他們從安城公園走出來就有好長一段路，莫思遠全身都是溼的。
她居然還在這種時候和他生氣。
真是蠢死了！
她一把就抓住了莫思遠的手，還好，是暖的，小小的身子擋在了莫思遠的面前，試圖爲他擋去夜風，“我們快回家。”
“我沒感冒。”
莫思遠有些好笑，還是開口說道。
她這麼矮，這麼瘦小，雖然還想幫他擋風。
該說她天真，還是蠢呢？
“別說話！”
江寧婉說：“喝了風更容易着涼，我媽媽和莫叔叔都不在家，我要照顧好你啊！”
莫思遠啞然失笑。
一個都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小姑娘，居然信誓旦旦的，說要照顧他。
夜風清亮的晚上。
莫思遠頂着生平最狼狽的模樣，小姑娘牽着他的手，全世界都溫暖的不像話。
他想要她快些長大，明白他心裏那些只有大人才懂的旖旎心思。
又希望她永遠都這樣天真溫暖。
人生於這個世上，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糾結而矛盾的。
偏偏。
有這樣一個小姑娘。
讓漫長的等待，都變得心甘情願。
……
後來。
江寧婉回想起來，發現莫思遠居然都沒有問過她，爲什麼要在七夕那天去情侶必去的安城公園。
好像一直以來，無理取鬧和幼稚懵懂的人，都只有她。
而且，自從那個晚上之後，莫思遠跳水救人的視頻和照片被很多人發到了網上，轉載點贊無數，一時之間，居然變成了最熱門，熱度久居不下，把當時幾個流量小聲和當紅男神都壓了下去。
莫家門口開始有很多小姑娘在蹲點，江寧婉進出的時候都要十分小心，生怕被人攔住了。
更誇張是學校裏那些女生，江寧婉認識的還好，過來和她八卦幾句，抱着想要成爲她嫂子的目標和她拉近關係，這也就算了。
那些不認識的也是各種送小禮物，各種問她關於莫思遠的事情。
江寧婉不堪其擾。
又不能拉低莫家的門面，只能強撐這應付着，每天都帶着一大堆的小禮物和情書回家。
餅乾巧克力什麼的，做的好喫的還好，還有些賣相不怎麼樣，簡直就是災難。
自從安城公園的那件事情發生之後，莫思遠就沒怎麼回過莫家，轉移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免得那些人打擾江寧婉的生活。
卻怎麼沒想到，她學校裏這些十幾歲的女生才最瘋狂。
江寧婉被逼的每天期盼老師留學，這樣能避開不少搭訕的女生，唐年年一開始還能幫她攔一攔，到後來，直接就放棄了，“這樣吧，你也別和那些人廢話，給你什麼你就收，也不管是什麼，有好喫的就喫，有好玩的就留着玩，其他的直接扔！”
那些都是別人的心意。
她也不好真的扔掉，就拿回去堆在空房間裏，想着等哥哥回來了，讓他自己去解決。
這天放學，江寧婉飛快的衝出了教室，生怕被人圍堵在門口，大半個學校都已經走出來了，剛要鬆一口氣，被一個女生攔住了。
千篇一律的情書巧克力，紅着臉小聲試探。
江寧婉也不說話，拿了東西就走，唐年年出的主意雖然損，但是有一件事說的很對。
不要廢話，廢話使人口乾舌燥。
她才往前走了十來步，前面的路忽然就被人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