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人捧着一杯奶茶，漫無目的地在湖邊遊蕩。
“你困不困？”陸霆問蘇希。
“不困，習慣了熬夜。”蘇希老老實實地道，一塊地磚一塊地磚，強迫症一般規規矩矩地踩過去，“你困了？”
“擡頭看路。”陸霆呵斥她一句，“我也不困。”
蘇希臉上忽然露出笑容：“我小時候也這樣，有一次撞到了柱子上，頭上起了個大包。我覺得太醜了，不肯去上學。媽媽不允許，爸爸就偷偷帶着我出車，給我買很多零食，讓我坐在副駕駛上咔嚓咔嚓喫。”
十歲之前，她的所有帶色彩的回憶，都來自於爸爸。
陸霆認真地想了想，這好像是蘇希對他說的最長的幾句話，關於她的家庭。
“喫貨。”
“我那時候特別胖。”蘇希比劃了一下，“每次去跳舞，老師都要跟媽媽告狀，然後我就沒有晚飯吃了。但是爸爸總會偷偷給我帶好喫的，媽媽發現就會生氣。”
“胖天鵝？”
“嗯，真的很胖。”蘇希面上表情平和溫柔。
“找張照片給我看看？”
蘇希忽然就沉默了。
陸霆有些慌亂：“不想給那就算了，我就隨口一說。”
“前幾年，我爸爸做大手術，”蘇希吸了吸鼻子，“他進手術室的時候手裏握着全家福和我小時候第一次跳舞得獎的照片。”
他說，如果他走了，也要看着他大姑娘。
他說，他不牽掛別人，因爲大姑娘都會照顧好。
蘇希跪在他牀前，一滴淚都沒有，只一遍一遍求他一定要活下來。
他就是她的天，她什麼都可以沒有，唯獨不想失去他。
“陸霆，”她忽然仰頭看着他，“我從來不信神佛，但是我爸爸手術前，我跑去醫院外面的寺廟跪了一晚上。我跟佛祖說，我願意用我下輩子所有的幸福換他長命百歲。”
“傻子。”陸霆心疼地看着她，“你爸爸知道了，一定打你。”
“我爸爸不會。”蘇希臉上露出笑容，“從小到大，我爸爸一根手指頭都沒動過我。不像你，總捱打。”
“我妹妹也沒捱過打。”陸霆不服氣地道，“老頭子就對我厲害，沒辦法，家裏剩下兩個女人，一個比一個作，他不敢打，只能欺負我了。我跟你說，這都是實話，絕無虛構。有一次，我忘了他和我媽爲什麼吵架，我媽進了房間反鎖了房門，他進不去，急得滿頭包。怎麼辦呢？他看到我在客廳打遊戲，把我拎上去，找了我作業，一邊看一邊打，我就嚎，終於把我媽給嚎出來了。”
蘇希：“……你作業怎麼了？”
“我從不寫作業，他一直都知道。”陸霆想起來還是憤憤然。
蘇希開懷大笑：“活該！”
陸霆這一家，把日子都過成了段子。
陸霆看着她幾乎未曾有過的暢快笑容，心裏默默唸道，爹，親爹，原來當年那頓揍，是爲了今天埋伏筆，您老人家總算幹了件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