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時光交替,讓她走進懷着七月身孕時候的自己;丈夫的突然出現,讓她陡然迴歸現實,剛纔甜蜜的記憶不過是鏡花水月,距離那個流產的孩子逝去,已經幾年,她依舊腹中空空,期待的小生命並未到來。
張海推門而入,看到妻子溫柔的笑容,十分意外,他本以爲,回家面對的會是妻子的責難。
因爲他並不確定,那天晚上他對妻子撒的謊言,有沒有被她看穿?
但他意識到,撒謊的是他不擅長的,對妻子撒謊更是一種罪惡。
今日回來,就是準備對她坦白自己的罪惡來的。
夫妻二人對視,都心頭沉重。
張海注意到妻子還在熬中藥,他走上前,溫柔地攬上她的肩,“還在喫中藥?”其實他心裏明白,他們夫妻二人,還能有共同的孩子的機會,簡直近零,畢竟妻子上次流產後,醫生曾私下對他說過,妻子頭胎傷了身體,以後懷孕的機率很低。
醫生說得隱晦,但張海心知肚明。
妻子去看中醫,喫中藥,告訴他,她正在備孕,要他少菸酒,甚至算着日子期待他歸來,看着妻子忙這些,他其實很想提醒妻子,不要白忙了,沒用的,她根本不可能懷孕。
但接觸到妻子期待的眼神,他不忍,不忍讓妻子失望,更不忍打擊妻子。
張海的手,寬大、厚實且溫暖,他的手一接觸到自己的肩,陸玲就覺出自己的軟弱了,不知爲何,以前他的靠近,從未給她這種感覺,今日的自己怎麼這麼脆弱呢?
難道真是有人搶着喫的菜,才更香?
儘管她很想依偎進丈夫的懷中,讓他抱抱自己,但想到她聽到的女人啼哭聲,想到他在外面可能存在的女人,陸玲就不願朝他懷裏鑽了,不但不願靠近他了,還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
明知深愛,深愛到離不開,但她過不去心中的坎。
至少在她心情還未平復的此刻,她拒絕他的靠近。
“我熬藥呢,你別靠近,一會薰得你身上一股藥味兒。”
此話出口,陸玲還是很佩服自己的,明明心裏對他意見那麼大!她竟然還能顧忌到他的心情,還能找出一條看似合情合理的藉口來阻止他的靠近!
但張海是那麼好糊弄的嗎?
妻子的刻意疏離他也看不出?
在夫妻關係中,陸玲這樣的行爲是他不允許的,“沒關係,我不怕藥味兒。”
妻子退開一步,他靠近兩步,身體緊緊貼着妻子的身體,嘴脣也靠近妻子耳朵,幾分故意:“你不是要生孩子嗎?離我那麼遠,你怎麼生孩子?”
聽到這話,陸玲身體一僵,心裏是怒的,還有那麼幾分難堪,難堪是她確實想給他生孩子;怒是他語氣中的調侃,她爲他的出軌心痛心傷,痛苦之極,而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
難道他剛抱好別的女人,回到家中,她還要心無芥蒂地給他陪牀?
抱歉,她陸玲沒有那麼大的度量!
“我不想生了,你找別的女人給你生吧!”這話衝口而出,而且她已經一把把張海推開了。
說完才驚覺,她苦苦告誡自己的那個“忍”字,沒起作用,沒勸慰得了她一顆痛苦、失望的心。
陸玲的話,提示了他一個信息,一是,她確實對自己起疑了,懷疑自己在外面有了女人,也許不僅僅是懷疑,她已經篤定;二是,無論懷疑還是篤定,她都沒有證據,還不知道自己有了私生子。
否則她不會說找別的女人給他生,她大可以戳穿他有了私生子的事實。
既然她已經洞悉了,他是不是可以藉機坦白?
然而當他看到妻子的臉色,很快就否認了自己的決定,此刻,妻子的情緒,正處在暴怒的邊緣,如果他這個時候說,不會得到她的原諒,更不可能答應把自己在外面的私生子抱回來養。
不如,等她冷靜下來再說。
想到這裏,張海再次靠近妻子,“沒有女人,你別瞎想。”他與姜律萍之間,真實意義上就那麼一次,一次就中獎了,這也在他意料之外。
但孩子出生快兩年了,兩年間,爲了孩子的事情,他們之間的交集不可謂不少,但也僅限於孩子的事,張海再沒碰過姜律萍。
這也許就是妻子一直沒有發現他在外有了女人的原因之一。
他想,既然妻子介意,大不了,他打發那個女人離開就是。
張海的否認,讓陸玲意識到,他不會選擇與自己離婚。
洞悉他的打算,她應該鬆口氣的,因爲這正是她擔心的。
但這真的是自己要的嗎?
出軌的丈夫!
帶着欺騙的婚姻!
卑微的愛情!
陸玲不知道。
妻子的沉默與猶疑,讓張海洞悉了妻子心中的矛盾與軟弱。
他不忍,由於自己的過錯,讓妻子爲難與委屈,他把妻子擁進懷中,“好了,別瞎想了,嗯?”
他的懷抱太溫暖,溫暖的陸玲不忍推開他,抗拒的心抵抗不了他懷抱溫暖的誘惑,她終還是放任了自己,徹底把身體依偎進丈夫的懷中。
張海意識到妻子的妥協,他抱着妻子上樓,妻子精神狀態很差,需要休息。
陸玲一偎進丈夫的懷中,就知道自己軟弱了。
她不捨得離開丈夫,她愛這個男人,她的愛,讓她不許去想丈夫的出軌,不許去想他外面的女人,不許去想那晚聲嘶力竭的女人哭聲。
那哭聲太痛苦,是能把她打敗的,她一顆女人的心都能爲之融化,更何況會憐香惜玉的男人?
丈夫必定心軟了,所以他既沒有回婆婆家陪着婆婆,也沒有回家陪她,他陪着那位哭的聲嘶力竭的女人。
陸玲篤定自己的直覺,她覺得她猜的絕不會錯。
所以她不能戳穿,更不能追究,只能裝着不知。
丈夫的否認,也幫她把事情圓回到她最初的決定上來,裝着不知道,不追究,讓生活照舊。
關上房門,他們這次的夫妻生活激烈而持久,陸玲故意要讓自己精疲力竭,因爲疲了,倦了,累了,可以清空大腦,什麼都不必想,就這樣睡死過去。
睡死過去,一切痛苦都會暫時消失。
就讓她暫時逃避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