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玲沿着小徑往回走,不料前方路口忽然跑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淚眼汪汪地看着她,“阿姨!”
陸玲絕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樊子怡,她十分喫驚,“子怡,你怎麼在這?”
小小的孩子流着淚控訴,“阿姨,你不接我電話!”
陸玲尷尬,這纔想起剛纔接樊子怡電話時,隨口的一句“阿姨不在”,是多麼的敷衍、荒唐、可笑。
如果人生中總有一些人或事是無法逃避無法拒絕的,陸玲覺得樊子怡就是她的無法逃避無法拒絕,這個從小失去母愛的小姑娘,徹底激活她心底深處的憐憫與同情,她的乖巧、懂事,或者與她年齡十分不符的早熟,讓陸玲心酸之極。
她是個渴望孩子而不得的母親,她是個渴望母愛而不得的孩子,她們的相遇,彷彿是受命運的某種指引。
陸玲快走幾步上前去抱她,樊子怡露出小狗樣期盼骨頭的眼神,但她小小的身體竟然往後退了一下,抗拒她的懷抱,“阿姨不喜歡子怡嗎?”
陸玲忽然鼻酸眼潮,上前一步,把她抱進懷中,趁她看不到,要緊拭去眼中的淚,哽咽着回答她:“不,阿姨喜歡子怡。”
“那爲什麼不接子怡電話?”
陸玲當然不能對孩子述說大人矛盾的心緒,只能對樊子怡道歉,“阿姨錯了。”
“那阿姨以後還會不接子怡的電話嗎?”
“不會!”
不料小姑娘的一對大眼,靜靜地注視着她,思忖一時,對陸玲道:“爸爸說,如果回答太快,又沒經過考慮的答案,就是敷衍,阿姨,你在敷衍子怡嗎?”
陸玲一僵,這話問得她愧疚無比,她怎麼不是在敷衍呢?她明明就是在敷衍!
因爲她給予不了她所求的。
對着孩子純澈的大眼,陸玲有些狼狽,這只是一個對她索取母愛的孩子,難道她連施捨她一點人間的溫暖也要被束縛在那些世俗的條條框框之內?
怕別人二句閒話,怕丈夫疑心,就欺騙、打擊一個孩子?
她良心過得去嗎?
爲了維護婚姻,她是不是已經退步、妥協到失去自我的地步了?
她爲什麼要這麼憋屈的活着?
想通的陸玲對着孩子,認真許諾,“阿姨保證,以後不會拒接子怡的電話,子怡也可以隨時來找阿姨,好嗎?”
“真的?”
“真的!阿姨保證!”
小姑娘這纔開心了,露出孩子該有的天真的笑容。
陸玲放下她,攙着她朝前走,“子怡爸爸呢?誰帶子怡過來找阿姨的?”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她看了一圈,沒有看到樊錦堃的人。
那個男人絕對是個女兒奴,從他處理公事也要把女兒帶在身邊就可以看出。這樣的男人,是不會放心孩子擅自離開自己的視線的。
“爸爸在那邊。”樊子怡拖着陸玲,繞過一叢繁茂的綠化,一身深色休閒裝的樊錦堃站在路邊對着一株綠化灌木出神,聽到動靜回過頭來,視線在女兒身上凝視一時,轉向陸玲,這才走上來客套:“子怡沒給你帶來麻煩吧?”
這不廢話嗎?他們父女的出現,就是個麻煩,車禍、給他帶孩子,再到丈夫的誤會,哪一樣不是麻煩?
知道他的身份後,陸玲當然不會再被他和善的外表迷惑,她想到一個詞:儒商。
一個在商業領域縱橫捭闔、手段高超的男人,當然不會心軟、善良到哪裏去,況且他身上還時時刻刻附帶壓迫人的氣場。
對着這樣的男人,陸玲覺得不適。
樊錦堃似乎也意識到了,有意收斂自己外放的氣場。
“我住在9號別墅。”
陸玲正把樊子怡的一束頭髮攏到耳後,聞言一愣,又是9號別墅?上次孫聳過來也是住在9號別墅。
這一片住宅,有些沒有賣出去,被開發商改成了民宿對外出租她是知道的,讓她怪異的是:9號?這似乎也太巧合了點。
“有什麼不妥嗎?”樊錦堃見陸玲一臉的怪異,疑惑出聲。
“沒,”見他一臉的探究,知道不解釋清楚無法打消他的疑慮,於是解釋道,“上次一個朋友過來,也住在9號,覺得巧合而已。”
樊錦堃莞爾微笑,陸玲覺得如果除去他在商場上磨礪出來的那層鋒銳,這應該是個和氣不過的男人。
“剛纔子怡站在陽臺上遠遠看到你,叫你又沒有聽到,就想到給你打電話,你回答說:‘阿姨不在’?”
聞言陸玲大囧。
瞧着她精彩的臉色,樊錦堃繼續道:“她立馬就哭了,我又哄不好,只能帶她出來找你。”
他這算是解釋了他們父女出現在這裏的前因後果嗎?
三人一路往前走,還未走到家門口,一輛最新款黑色豪車從對面急馳而來,騷包地在幾人正前方停下,陸玲一眼就對上了駕駛位上的閔文昌的臉。
新款、豪車,一看就價值不菲,不用想,買車用得肯定又是張海的錢。此刻,就連她也不由從心底嫉妒起這個一無是處的男人的好命,用外甥的錢,用得如流水一樣也用得心安理得。
陸玲一臉嫌惡又激憤地看着閔文昌,張海之所以會醋意大發,回來跟她一通鬧騰,肯定是他在他面前胡亂嘰歪了些什麼。
這個多嘴多舌的長舌婦,竟然比女人還會搬弄是非。
當然,陸玲也不會忽視坐在駕駛室旁邊位置上的婆婆閔女士。
陸玲看向閔女士時,閔女士已經推門下車了,她目光瞟向她骨折的右腿,見她腳步輕快,顯然骨折的傷已經養的差不多了。
真沒想到她會恢復的這麼快,才一個多月,又活蹦亂跳了。
陸玲防備地看着她,想都不必想,這姐弟二人來找她,肯定又是來找她麻煩的。
閔女士看到這媳婦,就像看到蒼蠅一樣噁心,只是她拗不過兒子的堅持,不得不接受。
她實在搞不懂,爲什麼她高大帥氣、能力又不差的兒子,就偏偏喜歡上這樣的女人?不但素質低下還兇悍。
這幾年,婆媳過招,閔女士實沒討到什麼好,當然閒氣也沒少受。
特別的前些日子,還推她落水,害她又是骨折又是發燒,受了不大不小一場驚嚇,當然在牀上躺了一個多月,罪也沒少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