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陸玲 >愛情,婚姻(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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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玲跟着醫護人員的推車,乘電梯下樓,一直跟到重症監護室門口,被關在門外。

    母親還沒有醒,跟她無任何交流。

    “媽!”

    陸玲趴在門上,一道門,隔着母女,母女好似隔着天涯。

    一雙寬厚的手掌,帶着炙熱的體溫與力度,從後面握着她的雙肩,好像要無形中傳遞給她無限的力量,陸玲擡頭,就接觸到樊錦堃擔憂的視線。

    “主刀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你母親如果在未來二十四小時內能醒來,就沒事了。”

    陸玲點頭,“謝謝。”樊錦堃的話說了一半,陸玲從他憂懼的眼神裏讀懂了另一半:如果超過二十四小時沒醒,她母親醒來的概率,很低!

    “現在已經快凌晨二點了,你休息一會吧。”

    陸玲搖搖頭,“我睡不着。”她只想在這守在母親身邊。

    樊錦堃理解她的心情,但這樣幹守着也不是事,還容易拖垮她的身體,轉頭看到不遠有一排座椅,“去那邊坐着休息一會。”見陸玲又要搖頭拒絕,他不讓她拒絕的話出口,“你媽在監護室,有護士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守候,有什麼問題,她們會及時通知家屬,你執意守在這裏,拖垮了身體,你媽醒來,誰照顧?”

    聽了這話,陸玲有些動搖,但她還是想就近守着母親。

    張海肋間夾着一牀被褥走過來,正巧聽到了樊錦堃的話,他腳步一頓,接着若無其事地走進妻子,附和樊錦堃的話,“他說得對,你媽醒了,還要你照顧,你身體跨了可不行,我打聽了,護士站旁邊就有家屬休息區,有牀,有躺椅,你過去休息一會,這裏暫時由我守着,你放心。”

    陸玲愣愣地看向丈夫,還是搖頭,“我想守在這。”

    張海有些無奈,勸道:“玲玲,這個時候,不要任性,你媽醒了,還需要你。”

    “我沒任性,我就想守在這!”陸玲固執地拒絕,或許覺得自己說得還不夠明白,又重申,“我就守在這,哪也不去!”

    陸玲強硬的表態完,眼淚已經順着臉頰連連滑落。她自知自己是個不孝的女兒,明知父親去世之後,自己的母親一個人,在老家孤苦無依,寂寞無人陪伴,但她還是什麼都沒爲母親做,任憑她一個人待在家鄉,一個人生活。

    以前,她也不是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每當想把母親接來俞城生活,母親總是拒絕,總是以兩地生活方式不同,不習慣出遠門爲籍口拒絕。

    每每聽到母親拒絕,她更加愧疚的同時,也大大鬆了口氣,因爲她心裏很清楚,母親如果真的來俞城,除了換來她婆婆閔女士的一對白眼、譏嘲與慢待外,不會有其它,更別提在女兒身邊享福了。這般算來,陸玲覺得母親還是在家鄉生活的更稱心如意一些。

    所以,面對母親,她常常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爲她作爲母親唯一的子女,她無法讓母親擁有一個安樂、順心的晚年。

    陸玲對母親無疑是愧疚的,這種愧疚,在母親爲了自己的事,被氣倒以後,無限擴大,漸漸蔓延爲無限汪洋,把她淹沒。

    她不但沒有做好一個女兒,還連累了母親爲自己受氣,受傷害!心中的自責、愧疚更甚。

    此刻,母親術後未醒,張海讓她去休息,她又怎麼肯?

    樊錦堃與張海,這兩個算作情敵的男人,視線就這樣不期然地撞在了一起,對視了一秒,各自移開。

    張海其實不齒樊錦堃的乘虛而入;樊錦堃不齒張海對待婚姻散漫的態度,他對妻子不忠誠不認真,任其在不和睦的家庭中,左衝右突、痛苦不堪,當女人的忍耐達到極限,自然生出離心。

    或許他現在醒悟了,後悔了,想挽回,但陸玲對待他的平靜的態度,讓敏銳的樊錦堃看明白,他醒悟得太晚了,陸玲的心門,已經對他關死。

    他樊錦堃看中這個女人,等就等這一刻,當然要極力爭取。

    陸玲之前拒絕過他,這在樊錦堃看來,不是問題,因爲那時她還未對她丈夫死心,還期望他丈夫浪子回頭,但現在情況已然不同,他當然會極力爭取。

    “今天謝謝你了,子怡肯定還在家等着你,你回去吧。”陸玲慢慢冷靜下來,想到他這麼晚還陪她在醫院,樊子怡無人照顧,於是催促他回去照顧自己的女兒。

    “沒事,子怡被她奶奶帶走了,不必擔心。”樊錦堃的母親聽說樊子怡生病住院了,怪他不會照顧孩子,於是來俞城把孫女接走了。

    接觸樊錦堃的視線,陸玲心中一震,又慌地移開,之前他對她表達過愛慕之意,她並沒放在心上,也不敢放在心上,但沒想到他來真的,他今晚爲她所做的一切,包括送醫,聯繫知名專家主刀,跑前跑後、忙進忙出,她當然不會認爲他是喫飽了撐得沒事幹。

    一個男人,原意爲一個女人,浪費時間,浪費精力,甚至利用人脈、關係,她當然知道爲什麼。

    陸玲不敢想下去了,也無心思再想下去了,她目前最擔心的,是自己的母親。

    張海勸不了陸玲去休息,樊錦堃不願違背陸玲的心願勉強她去休息,二個男人一左一右,陪着陸玲站在重症監護室外的走廊裏,陪站。

    術後二十四小時,是病人能否清醒的關鍵時間,病人如果能及時清醒,就證明脫離了危險期,身體開始慢慢康復;如果病人不能清醒,也許會一直沉睡,也許會在沉睡中死亡。

    陸玲等待母親清醒的過程,是漫長而煎熬的過程,時間是踏着刀尖跳舞的精靈,每滴答一秒,都似踩着陸玲的心臟起跳,刀尖刺穿她的心臟。

    術後約十個小時,夏洛女士手術後的心臟出現異常反應,報警器響起,值夜醫生、護士衝進監護室,陸玲隔着開合的門,緊張地盯着裏間被搶救的母親,心,砰砰砰,跳的又亂又急。

    張海的手撫上妻子的肩,溫聲安慰:“別太擔心,我找醫生諮詢過了,醫生說病人有反應是好事,麻藥退後,證明她的身體機能開始運行,好多病人都是在這個時候醒的。”

    陸玲沒有回答,她依舊眼巴巴地盯着閉合的門,只有醫生、護士進出時,門纔會開啓,她才能遠遠地看一眼躺在牀上的母親。

    半個小時後,醫生出來宣佈:“病人病情暫時穩定,但還未過危險期,也未清醒。”

    這樣的宣判,等於什麼也沒宣判。

    醫生離開前,看一眼樊錦堃,樊錦堃跟着醫生去了。

    陸玲直覺醫生有話不願對她直說,需要瞞着她的,當然不會是什麼好消息,心,漸漸下沉。

    樊錦堃從醫生辦公室返回,陸玲期待地看着他,樊錦堃過來拍拍她的肩,一言不發。陸玲卻什麼都明白了。

    二十四小時過去了,夏洛女士沒有醒,醫生不忍看到家屬絕望的眼神,安撫:“再等等,還是有希望的。”但又過了二十四小時,夏洛女士還是沒有醒。醫生:“病人自己都沒有放棄希望,家屬要有信心,堅持住。”

    但希望就像在大海上落難的人看到海島,好像就在眼前,但遊着遊着,卻始終靠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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