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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紫芝自小生活在鄴城,聽祖父徐川柏說,曾祖父是南夏人,家鄉幾個兄弟爭奪財產,便從那逃出來了。輾轉到了瑞國的鄴城定居,憑着祖傳的醫術開了這間仁心堂。

    曾祖父四個孩子,只有祖父徐川柏繼承了醫術,曾祖父在世的時候,就分了家,這間仁心堂就傳給了祖父。

    徐川柏有三個孩子,兩子一女,卻沒一個繼承學醫的。徐紫芝是長子徐文遠的姑娘,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雖然救活了,卻沒兩年就沒了,徐文遠很快就又娶了續絃,生了一子一女。祖父憐她自幼失恃,便將她養在了身邊。

    徐文遠是長子,又是曾祖父的第一個孫輩,養了又嬌氣又好高騖遠的性子。一心科考,四十多的人,卻依舊是個秀才,也不經營別的營生。偏覺得自己有管仲之才,是顆蒙塵寶珠。

    徐紫芝對這樣的父親一直是有些看不上的,瑞國不似南夏,民風比較開放。家裏不是太窮的人家,姑娘也可以讀女學。女子也可以參加科考出仕。店鋪內也有女工,街上擺攤的商販婦人也不少。故而相對於祖父這一輩,徐紫芝這一輩已經漸漸被瑞國的文化所同化。

    徐家曾祖父醫術精湛,小有名氣,他辭世後,徐家祖父雖有不及曾祖父之處,卻也相差不遠。因此徐家也算是有小資產之家,家裏的男孩女孩都上了學。

    徐紫芝的相貌並不出衆,人卻有些機靈。自小也從不問家裏自己父母的事情,偶爾聽到一些閒話,接到一些憐憫的眼神,也只做不知道。七歲的時候,祖父就開始有意無意傳授她一些醫術方面的知識。十歲的時候,上了幾年女學的徐紫芝就開始幫着祖父分類藥材,背誦醫書。

    現在徐紫芝十六歲了,如果不考功名,女學已經是畢業了,她便在仁心堂打理藥材,有時也幫忙診脈,不過多是祖父看着她診脈,又在旁指點指點她。

    徐紫芝覺得現在這樣的日子很好,但是她也知道時間如流水一般,不會停留,更不會倒流,她,無法守着這鋪子一輩子。

    徐紫芝其實也有自己的夢想,她想做鈴醫,走遍這瑞國的山水,增益廣見。不過她也知道,她是個女孩,又不會武功,出門在外,多有不便。於是想着,如果自己嫁給一個大俠就好了。可是大俠多是千金散盡之人,祖父一手帶大她,又怎會捨得讓她喫苦。想到這,徐紫芝又感嘆道,要是自己是個男孩就好了。

    這日春風拂面,微有細雨,仁心堂裏,也沒什麼人來求診。徐紫芝背了會書,覺得口有些幹,便去倒壺水。

    往回走的當口,聽到正廳有人說話,隱約是關於她的婚事。她想了想,她也十七了,這年歲,在瑞國,確實是適嫁的年紀了。便站住聽了聽,原來是東街的李媒婆給她說親來了。李媒婆口若懸河,唾沫橫飛,說的人家是東街的木匠,木匠也姓李,是李媒婆的親戚。

    祖父在裏面只是聽着,並不說什麼,李媒婆見狀,便說:“徐大姑娘自是好的,只是自幼失恃,說親上難免困難,我那侄兒自幼失怙,我們兩家自是誰也別嫌棄誰。何況我那侄兒雖然是個木匠,手藝好,也是個穩定的活計。每月雖掙的不多,但是讓徐大姑娘溫飽,總是不愁的。”

    徐紫芝聽到這,心裏有些難過,拎着茶壺回房了。她知道自己自幼失恃,祖父言語之中,也透露出,沒有母親教導長大的姑娘,說親總會低人一頭。

    徐紫芝眼裏含淚,再看書時,卻是一字也看不進。腦子裏胡思亂想,想起今日有批藥材可能要到了,換了身衣服,又去了祖父那,這會兒李媒婆已經走了,徐紫芝便和祖父說了藥材的事情,就出門了。

    到了驛站,正好遇上押鏢的人在卸貨,徐紫芝便拿着單子去問。

    往常負責覈對貨物的,是個年紀大的,這回卻是個年輕人。這年輕人生的有些靦腆,人卻是高大,正好這會也沒有旁人來取貨,便給徐紫芝找了起來。

    徐紫芝平時也是個自來熟的性子,便和這年輕人聊起來了。

    “我姓徐,這位大哥怎麼稱呼?平時不是宋叔負責皇城到鄴城這條線的嗎?”

    “徐姑娘好,我叫趙思陌,宋叔年紀大了,養老回鄉了。我暫時負責這條線。”

    “這樣啊,趙大哥年紀不小了吧,小孩幾歲了?”徐紫芝隨口問道。

    趙思陌粗糙的臉上泛起了紅色,“我,我還沒說親。”

    徐紫芝也不詫異,這在瑞國也不少見。便順口說:“鄴城好姑娘不少,趙大哥的姻緣說不定在這。”

    趙思陌卻說:“我不喜歡鄴城。”

    徐紫芝有些驚訝的看了看趙思陌,也不接話,笑道:“鄴城有些不錯的景色,趙大哥抽空多逛逛。”

    “徐姑娘的東西在這,”趙思陌從中找出後,遞給徐紫芝,“姑娘看看東西可對?”

    皇城那採買的都是少量的珍貴藥材,徐紫芝拆開後看了看,便籤了字付錢離開了。

    炎熱的夏天都過去了,家裏卻不曾提起她的婚事,她心裏也暫時安定了下來。雖然這事猶如一柄懸着的寶劍,遲遲不落下,她心存僥倖之餘,卻也有些恐慌。

    趙思陌不是鄴城人,家鄉卻是在鄴城和平原之間的一個農村裏長大。趙思陌雖然出身在農村,卻是隨哥嫂一起在皇城裏討生活。兩個人沒有交集圈,更沒有利益衝突,何況趙思陌幾次表示不願待在鄴城,徐紫芝對趙思陌反而沒有設防,便經常和他天南海北的胡侃。

    本來趙思陌是負責皇城周邊幾條線路的,鄴城有好幾條線路,這條線路的利潤少,運輸的東西也不太值錢,皇城那的都不太願意來,便讓趙思陌來了。趙思陌是個溫和的人,不太會表達自己的不滿,上頭要求的也不太會反抗,因此也只是偶爾和徐紫芝抱怨。

    這日是八月二十,是徐紫芝十六歲的生辰,這樣的小生辰,家裏就是記得,也不過是一碗壽麪加個荷包蛋。徐紫芝也不在意,中午約了兩個關係好的青梅,去酒樓裏用自己攢的錢吃了個飯。

    下午的時候,順路去驛站問問,家裏從襄平定的一批藥材來了沒。正好遇見了卸貨的趙思陌,便上前打了聲招呼。

    趙思陌愣了下,眼前的姑娘一身湖藍色的襖裙,頭髮也少見的梳成雙平髻,嘴上略抹了胭脂,“徐——紫芝?”趙思陌試探的問了聲。

    徐紫芝正和驛站那的人推測藥材大致到達的時間,聽到這句疑問,便笑了起來:“是我啊,趙大哥。”又摸了摸髮髻,“不過就是換個髮型,有變化這麼大?”

    趙思陌摸了摸鼻子,也笑了起來。徐紫芝推測完時間,就走出來和趙思陌聊了幾句。

    “你今天怎麼突然打扮起來了?”趙思陌有些臉紅的問道。

    徐紫芝轉了轉裙子,“不好看嗎?今天是我生辰。”

    “你的生辰啊,”趙思陌有些窘,“我也沒準備禮物。”

    “啊,不用不用。”徐紫芝擺手道,“我沒有問你討禮物的意思。趙大哥你繼續忙,我家去了。”說着,徐紫芝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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