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銘不愛背後說人言，並不接話。
姜旭彷彿聽不到別人在議論自己，看到她時，神色一閃，露出一抹疑惑。
他認出了我？
霍雲心裏一驚，心想我只管裝傻就是。
誰知道他什麼都沒說，找了個位置坐下。
此時招考夫子進來了，他三十歲有餘，五官與王良有幾分相像，氣質儒雅，面帶笑容。
他進來先自我介紹，他叫王皓，是負責招錄他們的先生，歡迎所有學子報考南山書院，同時宣讀考試規則。
她立即聽到有人小聲說，不愧是王氏子孫，談吐氣度就是跟一般人不同。
“可不是嗎？可惜王家竟無人做官呢！都屈居南山書院。”
“王家人才濟濟，可惜了。”
“可不是嗎？”
霍雲卻想，王良是最最聰明的，自古以來天子最怕功臣功高鎮主，他自己致仕，又控制族中子弟不入仕，這才能讓天子放心。
而且依他看，王家的影響力應該不小。南山學院既然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學府，必定出來不少棟樑之才。
王子學子遍天下，還愁沒有影響力嗎？
收起這些心思，霍雲坐下來，試卷已經放到她跟前了。
王皓髮試卷時，還不由自主多看了她一眼，看以以她袖上的名章時，對她露出溫和一笑。
當真是謙謙君子模樣。
霍雲沒多想，攤開試卷看，第一部大段的周禮內容，寫着周禮以經治天下云云。第二部分是秦制，說秦皇去周禮，集內省，設六部，統御天下云云。
霍雲有原身的資料庫，當然能看懂。只是題實在有些晦澀，似乎沒有重心，只用了一個字：論。
怎麼論，論周禮？這題太大了，論秦制，題也太大了。
肯定不會這麼簡單的！
霍雲想了想，突然就明白過來了。
從秦到禹朝，最大的矛盾就是周禮沿襲而來的分封制。她在的時空，秦始皇就是因爲着急去分封，中央集權才導致王朝覆滅。
這個時空裏，大禹建國後，仍一定程度保留了分封制。
然而中央和分封國的矛盾還是一日日加深。
五王之亂，就是分封國與中央國的矛盾，引發的大規模戰爭，這場戰爭差點將禹朝覆滅。
南山書院的入學禮上，居然對入門學子出這麼一道題！足見王家的底氣，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忌諱啊！
她一擡頭，發現範行等人都不由看了姜旭一眼。
意味不言自明！
當今天子當然想肖弱分封國的勢力，中央集權。姜旭乃蜀國有皇子，碰到這樣的題，自然十分尷尬。
然姜旭看題後，只微微擰眉，就開始埋頭答題。
“答題時間爲兩個時辰，可以提前交卷。”王皓道。
大家聚精會神開始答題。
霍雲身爲理科生，其實很不會答這種題，她的歷史也學的不是很好。所以中規中矩的分析各有利弊，最後結論寫到若要實現中央集權，還是要徐徐而來。
然後根據因歷史經驗和自己的思維，一二三，一二三答了應該怎麼做。這麼答完，竟用了她一個多時辰。
她正要起身時，突然聽到怦的一聲，一個學子倒下來了。
霍雲顧不得交卷，立即過去看。
只見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臉色突然泛白，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他這模樣，當真像心梗發作。
姜旭也過來了！
“先揹他出去。”王皓立即道。
“先生，不能動他，他應該是心疾發作，若是一動怕他立即死去。”霍雲道。
王皓一聽，人命關天，也就沒說什麼。
“讓他躺平，要給他渡呼吸。”霍雲說着跪下來，給他按壓胸口。
姜旭明白過來，也跟着跪下來，捏開那人的雙嘴，給他渡呼吸。
霍雲看了眼姜旭，有些意外他這麼毫不避諱的救人。
倒是其他學子，沒答完的全在專心答題，其他考完的，皆退的遠遠的。
不一會兒，便看到一個四十餘歲的婦人過來。
“塗媽媽，快請梁大夫過來。”王皓道。
“好的，先生。”塗媽媽是負責書院裏雜物就廚房的年長媽媽，她聽到動勁過來，聽到王皓吩咐就立即走開了。
此時學生們都陸續答完了，犯心疾的學生叫宋洋，他呼吸也漸漸平緩下來。
梁大夫很快過來，亦說這名學生是心疾發作，需要休養。還誇讚霍雲和姜旭救助及時，否則宋洋性命不保。
王皓看這學生仍無法走動模樣，讓梁大夫開藥，又安排車馬送學生回家。
經過這麼一場混亂，考試亦結束了。
王皓過來跟霍雲和姜旭道：“沒想到你們二人居然還會醫術救人，幸虧有你們二人機敏，才救得宋洋的性命。”
“舉手之勞而已。”霍雲道。
姜旭仍只淡淡的，頜首回禮。
王皓聽過堂伯父跟自己提了於天，知道他乃長沙於家表親，與他們王家亦算同鄉。
經此一事，對他印象極好。
“你考試可考完了？”
“正好考完。”霍雲說。
“那就好，三日後出成績，到時你們就可以準備入學來讀書了。”王皓說。
“多謝先生。”
王皓還有事情要忙，就先走開了。
霍雲和姜旭互視一眼，霍雲沒打算多言，便說要告辭。
“……”姜旭本來欲言又止，但見霍雲不想跟自己多說，又止住了話。
“沒想到，考試一結識，你們二人倒是尋了機會，讓先生認了個臉熟。”範行走過來，語氣酸澀。
方子銘卻咳了一聲：“救人乃人之根本，沒想到於兄和姜兄年紀輕輕，卻知道醫理。”
“我看過一些醫書，還要多虧姜公子配合。”霍雲看向姜旭。
姜旭面無表情，對範行的譏諷亦毫不在意。
“於兄，你是給了他機會讓先生認識他，不然以他的成績，未必能進南書書院。”範行說道。
“按範兄的意思，先生是那種看人不看成績之輩嗎？南山書院入學更是草率的只要去先生面前刷臉就行？”霍雲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