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明顯嗎……”莫約過了幾分鐘,是歲才苦笑一聲。
“其實還好,他們大概只會覺得你有點反覆無常,一會兒關心人家,一會兒疏遠人家,一會兒拿人家當親友一樣百般照顧,一會兒又不近人情地公事公辦。”三尺水總結道。
是歲嘴角的苦笑更深了一些:“她和綿綿真的長得很像。”
“所以你總是忍不住拿人家當你的妹妹一樣疼?”
“但是她與綿綿的性情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樣。”
“因爲本來就不是一個人啊。”
“可是她的一些小習慣小動作甚至一些神情都和綿綿一模一樣。”
“……你不是說長相不一樣嗎?”三尺水覺得是歲這是自相矛盾。
“其實……”是歲有些黯然地說道:“這一點我也不能確定。綿綿從小就身體不好,總是一副蒼白又瘦弱的模樣,她13歲那年被我父親帶走之後,我就更是再也沒見過她了。我只是覺得年年的五官輪廓與綿綿有些像,但是……”
“但是這個年年太健康了,而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健康起來會是什麼樣子,或者長大之後是什麼樣子,所以無法確認?”三尺水替是歲補充道。
三尺水想到了曾經見過一次的綿綿的照片。那是在那個女孩子的葬禮上,葬禮的規模很小,參加者只有是歲和是歲的母親,以及另外幾個是歲母親的親人。他作爲是歲的好友兼鄰居,在自己家人的小心叮囑下也去了葬禮現場。
當時的他看着照片上那個面容和笑容一樣清淺得看不出輪廓的女孩子,想到是歲與他說起過的這個女孩子的糟糕病情,甚至覺得這樣其實也不錯。
“你的妹妹綿綿已經死了,她的骨灰就埋在———”
“我知道!”是歲粗暴地打斷了三尺水的話,隨後像是做了個深呼吸,緩緩地繼續說道:“我知道的,這一點我很清楚,我沒有拿她當做綿綿的替代品,我也不會這麼做的。”
三尺水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
“我只是有時候忍不住會想,”是歲閉了閉眼,“若是綿綿還活着,會不會也是一個與年年一樣活潑、率真又有些小脾氣的女孩子。每次想到這裏,我就忍不住繼續想,爲什麼如此相似的兩個女孩子會有如此不同的人生,爲什麼我的妹妹早早地就已經不在了,而年年還能每天開開心心地玩遊戲。”
三尺水沉默地聽着,最後嘆着氣說道:“兄弟,你這才叫遷怒。”
“我知道,”是歲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就按年年說的,這個任務做完了就不要繼續合作了,你還是遠離她的好,”三尺水說完又補充道,“對你對她都好。”
是歲未答,只是看着遠處淚湖上的生死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三尺水再次拍了拍是歲的肩膀,又躺倒在了草地上,看着天空發呆。
年年幫着虞桃安頓好了正在沉睡的小青,虞桃說少則三天多則五天小青就會醒過來,醒來了就表示她已經徹底完成化形。
這小屋的面積不大,但是剛好夠用,光線也是剛剛好讓人舒服的亮度。小屋裏面的陳設十分樸素,不過一張草蓆,一張木幾,一個蒲團,一瓢清水,和一盤野果,但每一樣東西都擺放地恰到好處,讓人覺得舒適極了。
這小屋的四壁就不如陳設那般簡樸了,嫩綠的草葉編成的牆壁上滿綴着各色好看的花瓣,這些色彩斑斕的花瓣組成了一個巨大的九瓣蓮花,將整個小屋環抱了起來。
這小屋裏面像是自成一個靜謐的空間,一直在年年耳邊縈繞不絕的小花妖們的嘰嘰喳喳此時也不過是像蚊子哼哼一樣輕微。
真是個好地方啊,年年打量着這間小屋,比她在精靈族領地的那間林間小屋可要精緻多了。
“喜歡的話,這間小屋就送給你如何?”虞桃悄悄地走到她身邊輕聲說道。
“不用啦,我是很喜歡,不過我也不會一直住在這個山谷裏,給我的話就太浪費了。”年年也輕聲回道。
虞桃笑着一點頭,回道:“想要的話隨時跟我說,我給你留下,再按照你的喜好佈置一下。”
年年謝過虞桃的好意,問身邊不遠處的唐青笠:“你在看什麼?”
唐青笠一直在觀察着這間小屋的屋頂,好像對那上面的點點熒光很感興趣。
“沒什麼,總覺得這些熒光好像是特意佈置成這個樣子的,因爲實在是很像星圖啊。”
“星圖?”年年也擡頭,“你能看得出來都是些什麼星星?”
“只是覺得有點像,這方面我也不專業。”唐青笠收回了視線,問年年:“說正事,你那個賣血技能真的沒關係?”
“嗯?哦,那個啊!”年年回道,“其實一點也不疼的,就是到後邊有點頭暈,有那麼一會兒覺得腦子不太清醒,像是被什麼給矇住了。”
“有沒有覺得全身發冷?噁心想吐?或者想睡覺?”唐青笠緊接着又問。
“沒有。”年年回想了一下,答道。
“那看來這個遊戲的設計者還算有點良心。”唐青笠欣慰地道。
“下一個問題,你打算怎麼處理和那兩位的關係?”唐青笠向着門外努了努嘴,繼續問道。
年年透過草編的菱形窗戶向草地上看去,只見一坐一躺的兩個人正在各自眼神渙散地發呆。那坐着的身影看上去還真有點小淒涼。難道受的打擊太大了?她不禁在心裏小小地反思了一下。
“有個形容不是叫,買賣不成仁義在?”
“你沒問題?”唐青笠覺得年年的性格不太適用於這個形容詞。
“就是裝作無事發生過唄!”年年嘟着個嘴,“無非就是誰臉皮更厚,本來比較丟臉的就是我,我儘量讓自己不要尷尬就好了。”
“你之前做什麼了?”唐青笠好奇。
“我跟他們兩個吵完架之後就很帥氣地跳了湖。”年年盯着屋頂道。
“現在想想,這個舉動是不是有點慫?我是不是應該撂個狠話再跳?比如道不同不相爲謀?我當時爲啥要跳湖?冷漠地站在一邊也挺帥氣啊!或者應該直接把他們兩個踹下去?我當時跳下去的樣子會不會很醜?早知道應該先想個姿勢好了……”
唐青笠好笑地看着嘀嘀咕咕的年年,招呼她:“別糾結了,走吧,出去了。”
“等等啊,我還沒想好怎麼辦呢。”年年還是糾結。
“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啊!不想理他們就不說話,想說話的時候直接說,愛說什麼說什麼。”唐青笠挑了挑眉,道:“我說你什麼時候這麼在意別人的看法了?”
年年沉默,然後像是給自己加油鼓勁一樣狠狠地點點頭:“沒錯!我纔不是會在意別人看法的人,啊不,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