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同時看向了依然目光呆滯、面無表情地向前走的三尺水，又去看安靜地漫步在林間的九色登仙鹿。
像是察覺到了這二人的視線，九色登仙鹿回頭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三尺水。
“他的性格比較衝動，根據我的判斷，如果讓他清醒過來的話，他百分百會試圖傷害我。”
九色登仙鹿停下了腳步，對二人解釋道。
唐青笠輕咳了一聲，他不得不承認這頭鹿的判斷還是挺靠譜的，三尺水要是清醒過來，絕對第一個動作就是拔劍抹脖子，抹九色登仙鹿的脖子。
是歲皺了皺眉，倒也沒有要求九色登仙鹿立時解除對三尺水的控制，而是很平靜地說道：
“我們不會再試圖返回或者放棄這個任務了，你也不需要再用什麼手段來強迫我們。”
“嗯，對，不需要這麼做，反正現如今我們除了認命地把你送回老家，也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唐青笠很明顯也是這個想法。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不要做徒勞的嘗試，儘快把這頭鹿送到該送的地方，他們也就能儘快地趕回藏花谷。若是非要固執地與這頭鹿產生衝突，很可能反而會耽誤更多時間。
看着九色登仙鹿再次飄向三尺水的眼神，是歲又加了一句：
“你放心，我們肯定也會保證不讓他搗亂。”
九色登仙鹿平靜地看着是歲，過了一會兒纔回道：“你們不用這麼提防我，其實我並無惡意。”
看着是歲和唐青笠兩人臉上如出一轍的懷疑，它淡淡地出聲說道：
“因爲我如今的這個形態沒有戰鬥力，所以纔會被設計出了一些特殊的自保手段，但其實這種手段的持續時間並不會太長，效果也不會是讓人完全無法抵抗。”
它微微地低下了頭，兩個前腿微彎，對着是歲三人鞠了一躬：“之前帶給你們的不便還請諒解，接下來還要拜託你們將我送回鹿溪，到時我一定會奉上讓你們滿意的報酬，也會把我的鹿角全數交給你們。”
“鹿溪？什麼地方？離這裏很遠嗎？”是歲像是默認了九色登仙鹿的報酬一說，直接問起了它的目的地。
“不算太遠，你們跟着我即可。”九色登仙鹿卻是不肯多說，見是歲二人沒有其他的意見，轉身正欲擡腿，又回頭來看了三尺水一眼。
三尺水整個人動作一僵，兩隻眼睛眨了眨，二話不說就拔了劍向九色登仙鹿刺去。
“三尺水！等等！”唐青笠連忙去拉三尺水的胳膊，是歲則是一步擋在了三尺水的劍尖之前，看着他道：“冷靜一下，先聽我們說。”
三尺水看着面前的是歲，甩開了唐青笠的手：“說吧，說明白了我再砍，說不明白更要砍。”
是歲無奈地走上前，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光使用武力是沒有用的，這個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吧？”
三尺水狐疑地看了是歲一眼，他什麼時候說過很多遍了，今天才是第一遍吧？
是歲卻像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一邊嘮嘮叨叨地說教着三尺水，一邊勾住他的肩膀，引着他向前走。
九色登仙鹿已經再次出發，唐青笠看着這兩人挑了挑眉，幾步追上了九色登仙鹿，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它閒聊，似乎是想多套點內情出來，比如那個藏花谷是怎麼回事，比如虞桃又是怎麼回事。
九色登仙鹿對這些問題一律緘口不言，倒是被唐青笠問到“你覺得年年和虞桃誰更厲害”時明顯有了一點興趣，唐青笠乾脆就順着這個話題一直聊了下去。
看着走在前邊相談甚歡到似乎已經遺忘了他和三尺水的一人一鹿，是歲一邊繼續着對三尺水的思想教育，一邊把搭在他肩上的手滑到了他背後。
片刻後，一道白光從他的掌心飛出，向着他們這一行三人一鹿的背後飛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林間。
———————————————————————
“其實虞桃原本只是爲了守護這個藏花谷和生死樹才存在的。”
聽完年年的話，藏花谷內的這間小屋裏有短暫的沉默，直到西米爾開口——
“說是守護，但在真正需要她的那一刻之前，她做的事，也不過就是看着那些在這個山谷裏生活的生靈，和那些進出這個山谷的生靈罷了。”
“她的本體是一種藤類植物，只能生活在這個山谷四周的崖壁上，她更無法自己修煉，只能吸收那些已經被谷內其他花妖過濾之後的殘餘靈氣，這也是爲了限制她的活動範圍和成長速度。”
“被封閉起來的生死樹無法再維持生死之間的平衡，這個山谷裏的生靈越來越少，就是這個時候，那頭鹿偶然間來到了這裏，被虞桃發現了它可以維持住這個結界裏微妙且脆弱的平衡，從此就再也沒能離開。”
“若只是一頭普通的鹿也就罷了，在需要這個山谷之前，就讓虞桃暫時佔了這裏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更可惜的是，九色登仙鹿是華夏這邊佈置陣營暗線的關鍵角色。”
“在它多次試圖自救未果之後——正好我在這個時候來到了這邊——我也就乾脆親自來佈置人手來把它救出來，好讓華夏這邊的劇情進展早日走上正軌。”
“所以你看，於情於理，虞桃最終其實都會成爲障礙，也都要被清除。”
西米爾看着年年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雖然真相可能會讓她無法接受，但是她此時會更需要真相多於蒼白的安慰。
年年一邊聽一邊用目光描繪着小屋頂上的那些“星光”軌跡，此時偏過頭來看着西米爾，問了一個問題：“你說，這個小屋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嗯？”沒想到年年會突然問這個，西米爾看着年年已經平靜了很多的神色，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年年的問題。
“大概是爲了模仿人類居所的形式吧……”西米爾猜測。
“對啊，模仿人類，我也是這麼想的。”年年收回了目光，“既然是妖，生於天地，那麼以天爲被以地爲席纔是正常的吧，想看星空的話屋外的視野不是更廣闊嗎，又何必要把自己囿於這個小小的屋子裏，還準備了草蓆木幾，還有那些根本不會喫的果子。”
年年看着木几上那盤鮮豔欲滴的紅色果子，繼續道：“這些對於虞桃來說，其實都是多餘的東西。”
“還有那些花妖，小青他們這些本體是草葉一樣的植物是同一族，但是那些年長的花妖姐姐們，”年年勾了勾嘴角，“其實都是虞桃從自身分離出來的化身吧？”
西米爾張了張口，他沒想到年年能察覺到這一點。
“那個無聊的ai設計師確實是多此一舉，讓虞桃像那些守城門的小兵一樣機械地活動不就好了。”
“他也真是夠殘忍的，”年年的語氣平淡，平淡到近乎冷漠，“既然創造了她，那爲什麼只創造了她一個？”
—————————————————————
一夕之間就變得成熟穩重的小青站在了那幾間草屋之前，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纔回頭去看淚湖正中的那棵大樹。
生死樹上的果實和花朵都像是在呼吸，果實時明時暗，花朵或卷或舒。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生死樹就像是憑空又長高了十幾米，就連那道裂痕都已快要消失。
青花和茯苓默默地跟在小青身後，看着小青微揚的側臉，也把目光投向了明顯生機煥發的生死樹。
子墨很“好心”地給她們兩個科普了發生的事情，也坦言了他先前對年年幾人隱瞞的實情，又說了說自己對虞桃的看法。
“你們看，虞桃一死，這山谷裏又是開花又是結果的，明顯是在慶祝解放了吧！”
子墨猜測着，看了看小青，又道：“以後這裏就是可以讓任何花妖自由生長的好地方了。”
小青不置可否，邁步向着淚湖邊走去。
青花和茯苓則是在四處張望，她們不單單是陪小青過來，也會爲了尋找失蹤了有些時候的年年。
而子墨的人就單純地只是因爲好奇了，畢竟他們雖然都是遠遠地見過這棵長相別致的樹，但是能近距離觀察一下的機會也不會錯過的。
子墨並沒有勸自己的兄弟們不去追究年年的偷襲行爲，更沒有強求大家去與年年和解。
他只是讓大家先忍耐一下，待到任務完成後，他們的囚龍寨就能正式地進駐秦嶺大山。到那時，他們的山寨駐地會收到系統的保護，就可以做爲上下線的安全區和復活重生區，屆時再與年年打起來也不用擔心千里“跑屍”的問題了。
子墨很仔細地跟自家兄弟們分析了一下當前的任務形式，和年年在這個任務上的利用價值。
“我們要先裏裏外外地榨乾她的剩餘價值，然後再把她甩開，把她掃進垃圾堆，這樣才能對得起我們那些掛掉的兄弟。”子墨一邊陰險地笑着，一邊對着自家兄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