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字鋪天蓋地,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所到之處白煙滾滾,哭號震震。陣光滌盪,被其掃過的玩家和麒麟軍士卒們頓覺神清氣爽,縈繞在心頭許久的煩躁不安也被一掃而空。
這種時候,那個圓滾滾銀閃閃的半透明護罩就十分顯眼了。
尤其是在這個護罩與“鎮”字相撞後還隱隱有抗爭之意的時候。
數道劍光從天上疾馳而下,寒芒吞吐,直指神色自若的西米爾。
年年有些緊張地向他身後躲了躲,西米爾看着散入地下的法陣光芒,收起了護罩。水銀閃爍,緩緩落下,滴在骨杖之上,如同一層流動的銀箔。
年年摸了摸鼻子,趕在那些劍仙們抵達之前幾步跳回了駱駝背上,縮在祁有楓懷裏看西米爾與五位劍仙對峙。
五位劍仙三男兩女,容貌俱佳,廣袖飄飄,無風自動,與三尺水和其他雲笈劍宗玩家的簡約勁裝不同,飄逸若雲。
見到這五人,行天下里的雲笈劍宗玩家立刻站了出來,拱手作揖,恭敬行禮“福生無量天尊。”
三尺水起身,一臉欣喜地跑到其中一位女劍仙跟前,似要叩拜“師父,弟子三尺水給您頂禮了!”
這女子杏眼窄眉,兩頰微斑,抿嘴一笑露出兩個梨渦,看起來竟與年年差不了幾歲。
“無需多禮。”
女子袖子一甩,托起三尺水,與另四人面向同門後輩,拱手一回“無量壽福。”
玩家們旋即開始激動地交頭接耳,羨慕地看着嬉皮笑臉的三尺水。
這幾位都是雲笈劍宗裏的頂級戰力,平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會在個別道場上出現,給好運偶遇的玩家們發發“福利”。
“福利”的種類有很多,或是隨便幾句指點,或是順手扔下點符籙法器,或是指引一下某處的福地仙圃,當然也會給那些不懂禮貌的後輩點教訓,其中最罕見的福利就是某個玩家合了劍仙們的眼緣,被收下做個親傳弟子,從此仙緣浩蕩,受用無窮。
比如三尺水。
他的師父太徽仙君,是雲笈劍宗掌門的小師妹,行事無忌,不喜規矩,更不喜被束縛。因此這還是三尺水拜師之後第一次見到她。
別的不說,能天天守着這些財神爺福祿果一樣的劍仙們,對雲笈劍宗的玩家們來說,就是最好的任務獎勵了!
其他門派的玩家們也不沮喪,滿眼渴望地仰頭看天,果然盼下一羣各自門派裏堪稱奇遇級別的老神仙,一時間行禮作揖聲不絕於耳,場面一度十分其樂融融。
眼尖的年年還看到一個撫琴的青衫男子,略一顧盼後直接落在了麒麟軍的隊伍裏。
年年唉聲嘆氣。
“怎麼了?”祁有楓也看到了墨家的幾位長輩,些許猶豫後,還是留在了年年身邊。
“我在想誰來給我發獎勵。”年年撅嘴。精靈族的npc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在雪山的這一邊。
“好了,我們快去找你門派的人混臉熟,說不定能多拿些好處呢。”年年跳下駱駝,順手把祁有楓扯了下來,拉着他去找那幾個帶刀的漢子。
不等四周安靜下來,雲笈劍宗的五位劍仙齊齊把目光轉向了西米爾。
“不知閣下”一位眉心有硃砂的男子上下打量着西米爾的黑袍,又仔細看了看他手裏的骨杖。
“煉金術士?”太徽仙君秀眉微蹙,扭頭看向了身側的那位高大劍仙——這人面容剛毅,法衣上滿是黃白兩色的龍虎紋。
“萬物生成,因陽而結,因陰而生。陰者道之基,陽者盈之始。陽不能獨立,陰不可自生。夫混沌分後,陰陽相奪,法相乃立。”西米爾慢條斯理地答道。
“你對我們的外丹之術也有研究?”身披龍虎紋的男子不由露出了笑容。
“鍊金術和貴派的煉丹術本就殊途同歸,都是以汞硫喻陰陽,在混沌狀態中求陰陽調和,去掉雜質後得煉真金。”
西米爾也不遮掩,擡手一指,骨杖上的水銀飄到男子面前,露出了杖頭的掌骨。
猙獰的白骨讓五人略有側目,西米爾一笑“人死形滅,靈魂、精神和盡消,我們煉金術士只把白骨看作是砂石瓦礫一樣的材料,是不避諱使用它們的。”
西米爾的坦然以對確實讓幾人面色稍緩,身披龍虎紋的男子伸手捏過那滴水銀,細細端詳,嘖嘖稱奇。
“凝流珠爲白金,好一個靈液之精陰中陽!”
“你剛纔爲什麼要擋我們的陰陽鎮法?”
另四位劍仙相顧無奈,無視了捧着那滴水銀如獲珍寶的純陽子,再次將目光鎖定在西米爾身上。
明明不是一個華夏人,卻對他們雲笈劍宗的丹道頗多瞭解,兩句話一滴水就拿捏住了酷愛黃白朮的純陽子,怎麼看也不像是巧合。
“這個”
西米爾暗道自己的應對恐怕有些過猶不及,這個回答更需謹慎。
“是因爲我!”年年不知從哪裏蹦了出來,指着自己的尖耳朵,有點不好意思,“我怕你們把我當妖怪給除了,所以就去騙他開個護罩給我。”
“她不是妖怪的!”三尺水這纔有些後怕,扯過年年藏在自己身後,連忙補充道。
當時在秦嶺山中,年年就被花妖認作同類,後來也確實經由多方證實,精靈族在華夏基本等同於妖族。
“騙他?”太徽仙君眉頭一挑,“小玄玄,你怎麼看?”
被叫作小玄玄的人,正是那個眉心有硃砂的男子,輕咳一聲“這位小妖、小姑娘,你先詳細解釋一下吧。”
說罷,四把仙劍同時對準了年年,純陽子眼風一掃,卻是展袖揮散了那四把劍的鋒芒。
“哈哈,各位劍仙別激動,這位小友絕對不是壞人。”
曾經偶然降落在商隊裏的明堂秦長老踱步走近,先是對着純陽子點頭道了聲謝,才從三尺水背後扒拉出縮着脖子的年年,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就是淘氣了一點,之前在我們明堂八卦城胡鬧的事情你們應該也聽說過吧?”
“原來是她。”太徽仙君瞭然。
“而且,”玉皇書院的撫琴仙人也已到來,身後是倦色濃重的是歲,“這些人能這麼快找到我們,也多虧了她的指引。”
年年掙開秦長老的手,跑去扶住了是歲“哥,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注意力集中的時間太長,有點頭疼。”是歲欣慰,滿意地發現祁有楓被扔在了幾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