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而來的歡聲笑語有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哪怕羞於加入,也會讓人忍不住走近一些,看看那些人因何大笑。
好像也沒有因爲什麼特別的事情開心,不過就是唱唱歌跳跳舞,看着別人笑彎了腰,自己也忍不住咧開了嘴角。
年年猛地甩了甩頭,像是要把腦海裏的煩惱都甩到九宵雲外,拉着祁有楓的手跳出花車,也有了幾分興致盎然。
“阿沁,走了走了,今天可別拒絕那些大姐姐嘍人家又不會吃了你。”
公子灩笑眯眯地邀請留在車廂裏的阿沁,阿沁驚慌失措地搖頭,也不知這些日子到底受到了什麼驚嚇。
見年年和祁有楓好奇,公子灩神祕兮兮地道:
“哈哈,你們可不知道,我們的阿沁特別受歡迎,好幾個小姐姐都喜歡跑來逗他。”
阿沁把臉埋進了手掌裏。
“前天晚上他回來休息的時候被人半路襲擊了,這孩子嚇得直接下線逃難,現在還處於驚魂未定的心理陰影時期。”
阿沁背過身,縮在角落裏撓牆。
“其實那個襲擊他的人當時就被發現制止了,並立刻被逐出了達格達,只是我們阿沁畢竟還年輕,還是有點害羞。”
公子灩放下車簾,與年年二人向篝火處閒逛。
“只有兩情相悅纔會受到保護和欣賞,只要有任何一方說,哪怕只是沒有說“y”,另一方就不得強行糾纏,否則就會被強制離開達格達,也不得再踏入翡瑟斯森林半步。”
“這倒是挺講道理的,對所有人都是一種保護,也減少了爭風喫醋帶來的暴力事件。”祁有楓讚道。
“狂歡節期間禁止一切武力衝突,當然,那種觀賞性的決鬥表演不算。”公子灩笑道。
“你還挺喜歡這裏的”年年問他。
短短一段時間沒見,現在的公子灩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無拘無束的痞氣,笑容率直又放肆,把他身上最後那點書生氣也衝散了,看起來極度放飛自我。
“無憂無慮的伊甸園,誰又能不喜歡呢”
說話間,三人已經靠近了一塊喧鬧的空地,空地中央是熊熊燃燒的篝火,篝火四周是載歌載舞的人羣。
他們三人找了處空隙坐下,一個散發着酒香的木桶被人滾到他們腳邊,年年擡頭張望,卻沒找到是哪個人好心送來的。
“來吧,千萬別客氣,就像自己家一樣。”
公子灩扶住木桶,把手裏的扇子一合,倒插到後脖頸處的衣領裏,饞嘻嘻地舔着嘴脣,擡手拔開了酒桶的木塞。
“我們好像是在精靈族的部落裏吧我客氣什麼”
年年又四下搜尋,三個木杯出現在她眼前,她擡頭一看,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遞來的。
“多謝多謝。”公子灩毫不客氣地接過,塞給年年和祁有楓一人一個。
那位陌生人早已轉過身,與他的朋友繼續笑鬧,既沒有對年年這位精靈族的混入露出意外之色,也沒有失禮地探究她臉上那張面具的存在。
“哎呦,貼心啊,上好的樹莓酒,可能是看我們這裏有個小姑娘。”公子灩閉着眼睛,陶醉地吸着鼻子。
公子灩又從四周的陌生人手邊摸來一個木舀,給年年舀酒:
“這個度數低,味道好,也沒有一般果酒的那種後勁,放心喝”
說罷,公子灩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大聲笑道:“謝了謝了明天給你們帶華夏來的好酒好菜”
“
av”
“vivrriri”
“bly”
周圍的衆人大笑着舉杯,口哨聲和歡呼聲齊響,坐得遠一些的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跟着起鬨,亂七糟地祝酒乾杯,還有人聲嘶力竭地吼起一首不知名的小調,惹得滿場轟然大笑。
一個漢子站起身,灌下一大杯酒,和着這粗曠的歌聲,跳起了蠻氣十足的狂派舞,沒一會兒,就有鬥舞的人下場,雙方釋放着所有的激情與汗水,再痛痛快快地澆下滿頭的烈酒。
又一輪歌舞歡騰,喧鬧聲中,年年捧着盛滿美酒的杯子,被衆人的笑臉晃得眼花繚亂,半晌後才道:
“這感覺,好像是挺好的。”
沒有一張笑臉是相同的。
笑臉的主人們有的梨渦深深,有的圓臉大眼,有的鬍子拉碴,有的兩頰緋紅,有的笑起來傻兮兮的,有的不忘矜持捂着嘴,神態姿勢服裝打扮,盡不相同。
聖騎士曲指敲着鋒利的劍身,叮叮噹噹,與身邊的精靈合奏;
小矮人站在酒桶上,踢踢踏踏地跳着舞;
幾個身穿中式短打的華夏人在烤架邊忙碌,被一圈流着口水的聖法師們圍在當中;
聖法師們嚴肅地排隊取號,那幾個風系聖法師正在小心翼翼地控制氣流,以免讓這些肉制熟食的煙氣飄到場中精靈的身邊,引起他們的不適。
明月當空,繁星點點,鮮花滿地,清風徐徐,時光似乎也在這裏永恆地駐足了。
褪去語言的差異,忘掉設定的標籤,在這個數據世界裏,衰老和死亡都不存在,任務和等級也不過是附加的桎梏。
狂歡可以永無止境,自由可以縱情恣意。
當什麼都不必做就能擁有一切的時候,每個人都無所不能。
當一切資源都唾手可得,一切願望都可以被滿足時,每個人都會擁有純粹的善良和慷慨。
長生不老,青春永駐。
無所不能,世界和平。
至少在這裏,在這個達格達的夜晚,這些最偉大的追求都被實現了,也被面前這些人貪婪地享用着
哪怕這不過是虛擬世界裏的感官模擬。
在這個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遙遠的年代,在這個一切交往和關係都被交付給網絡和技術的世紀,虛擬,似乎也擁有了無以倫比的真實。
“你不覺得這有點假嗎負負並不是永遠得正的。”
年年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忍不住想潑上盆涼水。
頓了頓,年年換了一個具體些的藉口:
“離這裏半日路程的地方,一羣巨龍剛剛摧毀了一個大教堂,蔓延開來的火勢燒了半座城,逃難的人正往達格達這裏來。”
難道說,就因爲死掉的都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這些人就能毫不在意地在這裏載歌載舞
也對,哪怕是重獲新生的她,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組數據,而眼前的這些人,纔是這個世界裏真正的“生者”。
生者大可歡笑,死者卑若塵埃。
祁有楓攬過年年,手掌悄悄覆上她的手背,與她十指相扣。
雖然無法完全的感同身受,他也理解年年的立場,理解她的搖擺不定。
在厄舍城的角鬥場裏,年年可以狠辣地殺伐果決,視人命如草芥,但在這裏,她還是忍不住替那些未必稱得上是生命的數據可悲。
“我明白。我理解。”公子灩稍稍坐直,輕聲嘆道。
“唉,算了,我也就是隨口一說,沒那麼悲天憫人。”
年年也不再掃興,放鬆地靠在祁有楓懷裏,扯了扯他因擔心而繃緊的臉皮。
對她來說,這個人不就是最無以倫比的真實嗎
若是否定眼前這場狂歡的意義,她又如何與他相擁。
公子灩默默地喝了一會兒酒,鬧過一陣的人羣也漸漸平靜了些許,只剩下一個年輕的精靈男子抱着五絃琴,清亮的歌聲穿透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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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到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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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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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葬身於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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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人生如嘆息般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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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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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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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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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執着於我們橫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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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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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不停詛咒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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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免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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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活到死亡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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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有一切是爲了耗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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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免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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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在我們的墓碑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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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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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弄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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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騙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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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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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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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如同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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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赴湯蹈火爲了一次愛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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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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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