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輕柔得不像話。
我吸了吸鼻子，搖頭不語，心裏在做劇烈的掙扎。
如果不告訴他真相，讓他一直矇在鼓裏，對他來說其實是不公平的。
就算他取消婚禮，也好過他以後知道這個事，再來拋棄我。
但我剛要把話說出口，又想起了葉南庭。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雖然我和他沒有做什麼約定，可我當時畢竟也沒有強烈地表示要把這事戳破給周勳聽，如果我轉頭就跟周勳說了，似乎有些不妥。
我低下頭，終究沒有出聲。
周勳還在柔聲哄我：“是剛剛琛哥給你氣受了嗎？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肚子裏還有個寶寶，千萬彆氣着自己了。乖啊，別哭，老公替你出氣就是了。”
我聽得心中又甜蜜又酸澀。
他如今看似將我捧在手心裏，可他那顆心，真的在我身上嗎？
我猶豫了下，終於鼓起勇氣拉住他的衣袖，擡頭看着他，道：“周叔叔，我能問問北北的事嗎？”
周勳明顯一愣。
他眸光瞬間變得凌厲，默不作聲地盯住我。
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只不過是提起北北，他就是這個反應，要是知道北北出了事，那他豈不是得立刻飛奔去找她。
過了許久，他目光才變得緩和，道：“是不是琛哥跟你說了什麼？”
我咬着脣角，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問道：“你……你還喜歡北北嗎？”
周勳緩緩撫摸着我的臉，眸光卻越過我的肩膀，投向了車窗外，像是陷入在回憶裏。
我沒有打擾他，安靜地等着他開口。
半晌，他才輕聲道：“寶貝，你不用介意北北，我和北北從來就沒有開始過，以後也不會有關係。”
我默默地望着他。
他的視線轉落在我身上，和我對視。
我垂下眼瞼。
他眸光澄淨清明，倒確實不像是在撒謊。
可根據葉南庭和姜景琛的語氣，我完全可以篤定，他和北北之間肯定是有什麼的。
也許是當時兩人互相有好感，彼此間有情愫，但基於某種原因沒有點破，後來北北出了事，葉南庭瞞着周勳把她送出國，而周勳誤會她是不告而別，這才產生了誤會……
我腦補完，又開口問周勳：“如果北北迴來呢？難道你不想跟她再續前緣嗎？”
周勳這次回答得很快，低低道：“她不會回來了。”
我只感覺心臟一陣悶痛。
他不是不想跟北北再續前緣，只是他覺得北北不會回來了，所以不抱希望……
我忍着那股錐心的痛，低聲道：“你爲什麼覺得她不會回來？”
難道他其實知道葉南庭在瞞着他？
他輕輕地撫過我的臉，衝我笑了笑：“她已經在國外定居了，聽說她有了男友，馬上就要結婚了。”
我驀地想起，在海城回來的第二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傷心地抱着我呢喃，說她有了男朋友。
那時候我誤會他是看到秦雪曼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而喫醋，如今想來，應該是那天他聽到北北交了男友，纔會失態到酗酒吧？
往深一點想，也許周勳下定決心向我求婚，是因爲他已經死心……
這個猜測讓我渾身發冷。
我捂着胸口，那裏好像被小刀劃了無數的傷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殷紅的血。
他……果真是喜歡北北的……
我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裏。
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擡頭看着周勳，道：“如果北北沒有結婚，她是得了什麼重病才故意騙你……你會去找她嗎？”
周勳沉默地對上我的視線。
我心頭一沉。
他……應該猜到了真相吧？
即使我沒有明說，可他那樣的聰明，定然已經聽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我緊緊地咬住脣角，等着他的決定。
他眸光幽沉，像是看不見底的深潭，我無法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任何的情緒。
車廂裏安靜極了，我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那樣的緊張，那樣的惶惑不安。
周勳身上的薄荷清香依舊在縈繞在我鼻尖。
往日裏，這樣熟悉的氣息會讓我覺得安定，今天卻讓我忐忑不已，更讓我覺得哀傷。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勳忽然笑了。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輕笑道：“小笨蛋，我已經有了你，有了我們的寶寶，我怎麼會去找其他人呢。”
我凝視着他。
他驀地收起嘴角的笑，面容變得嚴肅，聲音低緩而沉靜道：“寶貝，如果有一天，北北真的回來了，我也不許你逃避，不許你放棄我……你要來爭取我，讓我一直待在你身邊，知道嗎？”
我徹底愣住。
他……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一旦北北迴來，他還是會選擇北北，可他似乎又不太願意和北北破鏡重圓，所以叮囑我，讓我好好抓住他。
但……爲什麼？
他不是喜歡北北嗎，那他應該很高興能夠和北北在一起纔是……
我百思不得其解，靜靜地盯着他的眼睛。
可惜他眼眸太過深邃，叫人無法看清他的內心。
他手指輕輕地撫過我的髮絲，接着指尖往下，從我的臉頰滑落到我的胳膊，再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柔聲道：“寶貝，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放棄你和寶寶……你也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怔怔地瞧着他。
他……這是在向我保證嗎？
縱使北北恢復正常，回來找他，他也不會拋棄我？
我該相信他嗎？
他向來都是說話算話，可感情這種事……哪裏由得了自己呢，都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或許此時此刻，我能相信他的真心實意吧。
他目光坦蕩，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我的眼淚不知不覺掉落下來，哽咽着道：“……好。”
這算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吧。
我想，以後不管是北北再次出現也好，還是別的女人介入也好，只要他不主動提出來，我就不會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