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勳緊緊抿着嘴巴，沒有否認。
我猶豫了下，又道：“你是故意刺激婆婆？”
他牽住我的手，坐到落地窗邊的椅子上，道：“嗯，你記得以前醫生說過，多刺激她，反而有利於她恢復嗎？”
我點頭，道：“可是後來證明沒有用……”
當時我們也試過這個辦法，但是周母根本沒有任何好轉。
後來怕她病情加重，我們便停止了實驗。
周勳道：“我覺得應該是有效果的。”
我咦了一聲，看向他，道：“真的嗎？你爲什麼這樣覺得？”
在我看來，周母是油鹽不進的類型，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就不管我們有多擔心她，不管我們有多無可奈何。
周勳眸子微沉，道：“我覺得我媽對二哥的態度挺古怪……她表面上好像很恨二哥，但每次我來見她，她又忍不住問起二哥的情況……你也知道，上次二哥直接用劉家威脅她，還跟她起了衝突……”
我並不知道周母問起週二哥的事，因爲每次他來這裏，我都是在家，他也很少和我談及跟周母見面的事。
聞言，我不免有些驚訝：“所以，你的意思是，婆婆她有點……有點斯德哥爾摩症？”
這個詞我是費了很大勁才說出來的。
說實話，其實我早就想到這個病了，因爲劉家對周母那麼壞，周母卻一直護着他們，而周勳三兄弟對她百依百順，她反而看不上眼，還各種鬧騰。
這不就跟斯德哥爾摩症一樣嗎？
反正我感覺她有點像是受虐狂。
只不過我作爲兒媳婦，也不好來八卦婆婆，而醫生那邊也沒有下診斷，因此我也就保持了沉默。
這次要不是周勳主動提起，而且他還故意刺激周母，我還真的不敢把這個病說出來。
周勳擡眸看我，道：“念念，你果然很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我並沒有因爲被他誇獎而感到驚喜，反而愣在那裏。
好半晌，我才深吸口氣，道：“你……你是說，婆婆真的有這個症狀？”
周勳沉默幾秒，道：“我和醫生聊過，他們覺得我的猜測可能是對的……”他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冷笑，道，“我和大哥對她越好，她反而覺得我們做得不好，罵我們不孝順……倒是像劉家這種對她不好的人，她卻一直護着……她被劉家關了幾十年，我估計她真的已經被虐待成習慣了。”
我聽着他的分析，許久都發不出聲音。
如果真如他所推測，那這件事就搞笑了。
之前我拼命想對周母好，她不領情，還變本加厲想害我。
仔細想想，周勳的分析確實有幾分道理。
如果說周母對劉家好，可能是劉家對周母洗了腦，但週二哥呢？
上次週二哥可是直接懟了周母的，並且也放出狠話。
結果周母卻更關心週二哥？
這實在只有斯德哥爾摩症能形容了。
我抓住周勳的手，輕聲道：“所以你今天想試探婆婆的態度，對不對？”
周勳點頭，道：“我提前和醫生打過招呼，他們會觀察她的情況。”
難怪醫生來得如此迅速。
我更緊地握着他的手指，道：“那你不要自責了，我相信婆婆會沒事的，如果找到了整幢，那以後她會好起來，會醒悟過來，這是一件好事。”
他剛剛雖然決絕地轉身離開，但我知道他心裏肯定是不好受的，周母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放出狠話，其實也在傷他自己的心。
周勳反手握緊我，像是要汲取我身上的力量。
我乾脆起身，走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腦袋，道：“沒事的，咱們等一等，看醫生怎麼說。”
周勳將腦袋靠在我胸口，嗯一聲，沒說話。
我親着他的發頂，心裏感慨萬千。
他真是個善良的人，哪怕周母一直在逼迫他們三兄弟，他也還是願意用盡心思對周母好。
當然，周母的情況特殊，她哪怕是做錯了事，但也是情有可原。
就好像她要殺我，也是因爲她腦子不清楚。
所以周勳對周母好，我是一點也不會反對的。
我就是羨慕她有三個好兒子，對她這樣好。
可能她心裏也是仗着周勳三兄弟對她好，纔會一直有恃無恐吧。
反正剛剛在周勳說以後可以繼續沒有媽媽的時候，我看到她表情和眼神立刻變了，變得驚慌失措，變得惶恐不安……
她應該還是在意周勳三兄弟的吧。
只希望經過這次，她能想清楚，不要再折騰。
我和周勳靜靜地抱在一起，誰都沒有再說話。
大約過了二十來分鐘，有護士走過來敲門，低聲道：“三少，夫人已經冷靜下來了，她叫您和三少奶奶過去。”
我和周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疑惑。
周母叫周勳過去，這是很正常的，畢竟是她兒子，她說不定想找周勳算賬，又或者找周勳說說心裏話……總歸是有理由。
但她爲什麼叫我也過去？
她不是討厭我嗎？
尤其剛剛她還被氣得差點暈過去……結果剛冷靜一點就想見我？
她……不會是想碰瓷吧？
難道她是想再發作一次，然後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她之前就做過這樣的事。
幸好大家都知道她討厭我，所以並沒有怪責我，反而勸我忍讓一些，不要和她計較。
但不管怎麼樣，被她誣陷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我心情也不會太好……
我琢磨着，看向周勳，道：“要不你先去看看情況，如果婆婆真的冷靜了，我再過去？”
萬一再刺激到她，那就糟了。
周勳沉吟道：“行，我先去見見她。”他頓了下，道，“你就在門外待着，看情況而定，要是媽她實在不講理，你不用進來，我會應付她的。”
見他這樣貼心，我自然是感動的，輕輕點頭道：“好。”
於是我們一起出了房間。
周勳放開我的手，走進去。
他也沒喊人，就那麼望着周母。
周母坐在椅子裏，臉色很蒼白，看得出她情緒不太好。
她擡頭看周勳一眼，皺眉道：“你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