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高君如面色嚴厲地一直在說什麼,不用猜,她也能想到她都說了些什麼。
夢醒的太早,她太天真了,還以爲這段戀情能瞞天過海,能再撐一段時間。
沈唯對着鏡子擦掉鮮豔的口紅。
口紅卸掉之後,露出她蒼白的脣色。沈唯對着鏡子苦笑着搖搖頭,她是怎麼陷進去的呢?開始的開始,她並沒有把林彥深當回事。
爲什麼,後來會陷進去呢?
是因爲他強勢霸道的追求嗎?還是因爲他的真誠,因爲他的孩子氣?
她怎麼能陷進去呢?她和林彥深,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沈唯揹着包走出了餐廳。
外面很冷,還好沒有風。沈唯沿着人行道慢慢向前走,走着走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手機靜悄悄的,沒有人給她打電話。
林彥深知道她走了嗎?林彥深還在跟他媽媽談話嗎?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不,算了,她不想知道了。
她又冷又餓,現在只想找一家小店填飽肚子。
學校外面的米線店還開着門,沈唯走進去要了一份砂鍋米線。坐在桌邊等米線的時候,她把手機關機了。
眼不見心不煩。
可是心情還是不好,沈唯專心撕紙巾,把紙巾撕成一條條的,整整齊齊擺在桌子上。
有人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了。沈唯不悅的蹙眉。現在人不多,那麼多空桌子,這人爲什麼非要坐她對面?
不過她並沒有擡眼去看。愛坐就坐吧。這桌子也不是她家的,她管不着。
紙巾撕了幾百條了,砂鍋米線終於端上來了,沈唯拿了筷子正要喫,一擡眼,驚呆了。
對面坐着的人,是陸景修。
看到沈唯看他,陸景修如釋重負般露出一個笑臉,“天啊,唯唯,我等你擡頭看我等了十幾分鍾!”
沈唯像做錯了事被抓到的小學生,趕緊把桌子上撕成條的紙巾往自己兜裏揣,“呃……景修,我不知道是你啊。你,你怎麼不喊我?”
“我是故意的。”陸景修輕聲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什麼時候才能發現我。”
沈唯:“……”
有點尷尬。她剛纔撕紙巾肯定都被陸景修看到了。
“怎麼了,心情好像不怎麼好?是有心事嗎?”陸景修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
沈唯點點頭,“嗯。”
這個“嗯”字一出口,心裏的委屈又有些壓抑不住地往上冒。沈唯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沒有發紅,不敢再跟陸景修對視了。
“可以跟我說說嗎?”陸景修溫柔地問她。
“沒什麼……可說的。”沈唯拒絕了,拒絕完又覺得自己態度有點生硬,忙加上一句,“沒事,明天就好了。”
“嗯。開心點。沒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陸景修的米線也上來了,他在熱騰騰的蒸汽後面對沈唯微笑,“不管怎麼樣,肚子喫飽了纔是最重要的。先喫東西吧。”
兩人面對面坐着喫米線。小店的玻璃門關着,時不時有人進來有人出去,帶起一股股寒風。
周圍都是年輕快活的學生,有人在講笑話,有情侶在互相餵食。牆上掛着的大電視正放着最近熱播的電視劇。
電視劇裏,男女主依偎在一起,在商量該在哪裏辦婚禮。
服務員小妹一邊擡頭電視一邊心不在焉地端着米線在座位間穿梭。也許是因爲電視劇,她年輕飽滿的臉上露出羨慕和神往的笑容。
所有人都是懶洋洋的,輕鬆愉快的。
肚子慢慢飽了,身上也慢慢熱了。沈唯終於放鬆下來。
陸景修已經喫完了,正耐心等着她。見沈唯擡眸對他笑了笑,陸景修吸口氣,鼓起勇氣問沈唯,“那,你現在是跟林彥深在一起了嗎?”
沈唯沒想到陸景修會這麼問,差點被湯嗆到了。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陸景修把水遞給她,“快喝點水。”
沈唯喝水,陸景修自嘲的笑笑,繼續道,“他的確很有魅力,我自愧不如。”
沈唯聽得有點心酸,忙道,“不是的,你很好,是我……”
是我對你沒感覺?這話說出來感覺更傷人。
陸景修卻誤會了沈唯的意思,他眼睛一亮,“你沒跟他在一起?”
沈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和林彥深,算在一起了嗎?也許,今晚就是他們的分手之日吧?高君如已經知道了,她不會放任不管的。
沈唯苦笑一下,“我跟他,並不合適。”
陸景修遲疑一下,說:“如果從家庭背景來說,你們確實不合適。林家是超級富豪,他媽媽是商界女強人,據說性格很精明強勢。這樣的人,是很現實的。”
“如果你跟林彥深在一起,將來結婚了日子一定很艱難。有這種難搞的婆婆,家庭矛盾會很多的。”陸景修繼續添油加醋。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都在心裏鄙視了一下自己。他這是在挑撥離間,他知道,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要這麼說。
他嫉妒林彥深。嫉妒得要命。
“我跟他,確實不太可能。”沈唯輕嘆一聲,拿起包包,“我喫完了,要回去了。”
“你回學校嗎?我跟你一起走,不介意吧?”陸景修笑道,“我也正好要回學校。”
沈唯和陸景修並肩朝學校走去。
砂鍋店就在學校北門外,路上燈火通明,各種小攤小販都出來了,沈唯和陸景修漫步其中,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學校的確是個充滿正能量的地方,再不開心,看看來來往往朝氣蓬勃的臉,心情都會好很多。
路邊,一輛朝學校駛去的車子裏,窗戶突然降了下來,林彥深的臉出現在窗邊,他臉色發白,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人行道上並肩而行的沈唯和陸景修。
他跟老媽大吵一架,不管不顧地喊上小鄭,要去學校找沈唯。
他以爲沈唯提前下班是因爲心中難過,他想安慰她,把她抱在懷裏告訴她,哪怕全世界反對,他都要跟她在一起。
可是,他沒有想到,等着他的是這一幕。
一個轉身的功夫,她就跟那個娘炮前男友搞到一起了!有了男朋友還跟前任牽扯不清,這是戀愛中的大忌,他不信沈唯不懂。
難怪,難怪她的手機要關機。
林彥深被妒火衝昏了頭腦,命令小鄭把車停在路邊,一疊聲地喊小鄭給他拿輪椅。
小鄭不明所以,“二少,您腿腳不方便,喊沈唯來車上說話不是更方便?”
林彥深不好意思跟小鄭說沈唯故意關機不接他的電話,胸口一股惡氣發作不得,氣得眼睛都紅了。
小鄭看着嚇人,趕快認錯,“我錯了我錯了,二少稍等,我這就給您搬輪椅去。”
小鄭正要下車去後備箱搬輪椅,林彥深突然狠狠道,“不用了!開車!回醫院!”
小鄭完全懵了,不知道二少這潑天的怒氣從何而來,想問問又不敢開口,最終還是縮縮脖子,老老實實調頭回醫院。
回去的路上,林彥深越想越氣。
人際交往中他最恨兩件事:一,不回消息。二,冷戰。
這兩條,。
也許老媽說的對,沈唯跟他,真的不合適!一點都不合適!
看她跟那個娘炮肩並肩親密的模樣,也許,他該成全他們!只有陸景修那種低三下四的男人才能受得了沈唯這種狗脾氣!
被兒子撂在餐廳,獨自一個人咬着牙喫完那碗淡而無味的清粥,高君如臨走前找到有時的領班,要領班把老闆的電話告訴她。
領班認識高君如,在店裏丟了幾十萬鑽戒的女富婆,在有時已經人人皆知。
聽說高君如要老闆的電話,毫不猶豫地發給了她。
回到家之後,高君如第一時間給有時老闆打了個電話。
聽完高君如的自我介紹和要求,這個名叫孫喜旺的中年男人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高總您真是太客氣了,一個小服務生而已,哪裏還用得着您親自吩咐,行行行,這事交給我,我馬上吩咐下去,讓主管把她炒掉!並且,我還會通知行業協會,以後呀,沒哪家飯店敢僱傭她了!”
“好。謝謝孫總。”高君如向來懂得投桃報李,“以後我們集團的各種宴請活動,只要規格合適,都安排在有時。”
“感謝感謝!高總果然名不虛傳,做事敞亮大氣!”孫老闆的嘴角快咧到後腦勺了。這買賣太划算了!炒掉一個小服務生,能換來林氏集團的合作,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掛了電話,高君如怔怔看着五斗櫥上擺着的照片發呆。
那是她和林彥深的一張合影。林彥深高中畢業,在家門口的草坪上跟她一起照的。
照片上,林彥深穿着黑色t恤,短短的頭髮,笑得一臉燦爛。
那是她的兒子,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骨中骨,肉中肉。在他身上,她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寄託了所有的希望。
如果不是爲了他,她何必在林氏苦苦掙扎,在豺狼虎豹環伺之下撐着這份家業?
她在等她的兒子長大。現在他終於長大了,終於快要畢業了,可是,他卻愛上了不該愛的女人,爲這個女人,不惜忤逆她,跟她幾乎鬧到翻臉。
這個女人,就那麼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