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被擊碎的劍氣光罩，又在頃刻間凝爲一體，且更爲堅固，漆黑色刀芒劈斬的速度頓時大緩，在劍氣光罩的阻隔下，發出刺耳的咯吱聲，就像兩片碎玻璃在摩擦。
摩擦之處，漫天火星迸濺，其中夾雜着強烈的刀劍之氣。
那些石塊齏粉劃出的灰色線條還未散去，就立刻被火星洞穿，流竄向四面八方，山石灼燒，林木焚燃，伴着轟轟的爆炸聲，大片大片的石塊墜向交戰兩人的頭頂。
那幾位浩氣門高手臉色煞白，只知道拼命以手中兵器抵擋火星，齏粉和頭頂砸下的石塊。等到第一圈刀劍之氣散出，幾人就像河面上被漣漪蕩過的浮萍，統統狂噴鮮血，無力地倒飛出去。
眼見第二波刀劍之氣即將散開，這幾人不由面露絕望，自知以他們的狀態，絕對擋不下去。
但就在這時，一道銀白色的劍芒只閃爍了片刻，便撕開虛空，倏然在交戰中心亮起，化成逆卷的劍氣光瀑，浩然堂皇地正面撼擊漆黑色刀芒。
咚！
整個山內洞天，不止是空氣，就連四周的羣山似乎都震動了一下，地面搖晃，本就破敗的林木更是嘩啦啦東搖西擺。
興許是刀劍之氣過於凝結，一時間竟沒有爆發，十幾丈外的幾位浩氣門高手，只感到天地間有一刀一劍在交鋒，漫天都是刀光劍影，連靈魂都要被撕裂。
這是他們第一次，或許也是此生唯一一次近距離觀摩超級高手之戰，心中的震駭已無法更多。
“還不走，等死嗎？”
一道聲音傳入幾人的耳中，語速極快，這幾人如夢初醒，求生的本能讓他們第一時間不顧傷勢跳了起來，撒開腿衝入了洞穴。
交戰中心，無數刀劍虛影流竄，每一道都足以洞穿巨石，短短十幾息間，也不知道爆發了多少道。
黑袍人帶着譏嘲的森冷眼眸中，終於第一次出現了濃濃的震撼之意。狂吼一聲，他雙臂鼓脹到極限，竭力之下，手中彎刀將伽藍劍不斷下壓。
不僅如此，彎刀本身也散發出一縷縷至暗至殺的詭異氣息。普通人接觸這股氣息，怕是會活活嚇死。就算是大高手乍受刺激，也會心神顫慄，影響到反應。
可惜伽藍劍乃佛門至寶，同樣是四星級別，感應到彎刀的陰晦之氣，一股光明慈悲，天心爲仁的菩提之氣散發，陰晦之氣如白雪遇驕陽，立刻嗤嗤地蒸騰起來。
就連黑袍人都受到了衝擊，功力在這股佛家氣息中竟微顯阻滯，下壓的趨勢一頓。他雙眼滿是驚怒，厲吼道：“殺！”
暗夜閣以殺正道，黑袍人勉強摒除伽藍劍的影響，彎刀抵着伽藍劍，划向卓沐風的脖頸。
卓沐風也快撐到了極限，這時雙方都已沒有退路，無法變招，無法閃避，否則只會被對手趁勢誅殺。
對方一刀未盡，卓沐風無法利用內力雄渾的優勢，但他卻朗聲大笑起來。這名黑袍人表現出的實力，大概率在東方常勝之上，自己卻能硬接一招而不敗，最多也就略遜三分。是否表明，自己的實力已經不弱於東方常勝，甚至還要勝之？
時至今日，他卓沐風終於也站到了江湖的頂點，終於不用再畏畏縮縮，忌憚於任何人！萬丈豪情心頭起，卓沐風咬緊牙關，伽藍劍停在了身前三寸之處，令彎刀無法再前進。
滋滋滋的摩擦聲中，源源碰撞的刀劍之氣終於爆發開來，只聽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以二人爲中心，整個山內洞天都成了白茫茫一片，猶如無數閃光燈在劇烈閃爍。
逃入洞中，堪堪抵達洞口的幾位浩氣門高手，只感到雙目刺痛，不約而同閉上了眼睛。有人掐陣訣，有人搬石塊，等到洞口大開，幾人不要命地飛出去時，後方轟隆一聲，數十丈高的山壁都狠狠震動了幾下，撲簌簌滾下無數的石屑。
幾人踉蹌摔倒在地，頭髮散亂，滿身污泥，連眼睛都失去了焦距，卻不敢停留，鼓起餘力繼續逃跑。
山內洞天，環繞山谷的四面石壁，被刀劍之氣由下至上抹成了平面，那些原本凸起的巨石一塊接一塊地炸開，下起了滔天石雨，幾將頭頂的陽光都遮蔽。
兩道人影各自後退，最後相距二十丈而立，縱然石雨密密麻麻，可不管墜落的石頭有多大多重，都會在二人的頭頂三尺被攪碎。
以他殺人無算，謀劃無數的見識和心性，已經有許多年不曾如此失態了，他也自認爲世上沒有事能令他如此失態。
他更加沒想到，第一個令他破例的人居然會是卓沐風，這個他眼中只配給主上提鞋的傢伙！
想說什麼，沒有說出口，黑袍人像是要把卓沐風刻在腦子裏，一個閃身竄至上方，輕點變得光滑的崖壁，很快蹤跡杳杳。
卓沐風目視對方離去，沒有動身去追，只是雙手撐着伽藍劍在前，站於快要落盡的石雨中默默無言。
幾次眨眼之後，一道白衣身影落在卓沐風身旁，帶起一陣香風。
“小弟，你沒事吧？”來者清麗絕倫，杏眼澄澈如水，不等卓沐風搭話，便伸手去探他的脈搏。
卓沐風抓住女子的纖手，十指緊扣，側頭對女子一笑：“姐姐放心，當今天下，除了那幾位傳奇高手和你之外，很少有人能傷我。”
白衣姐姐吁了一口氣，溫柔眉眼終於放鬆了一些，綻然輕笑：“小弟果然資質絕佳，再過一段時間，都要超過我了。”
卓沐風插劍在腰，另一隻手擡起，細細摩挲着白衣姐姐如凝脂的臉蛋，促狹道：“超不超過不重要，我只要姐姐保護我一輩子，姐姐可願意？”
白衣姐姐頓時臉如火燒，被他似有若無地觸碰，彷彿有一股電流直鑽心尖，又癢又麻，她慌張地錯開卓沐風的視線，細若蚊蠅地嗯了一聲。
卓沐風樂得大笑起來，要不是察覺到姚武五人到了，非要抱住白衣姐姐好生憐愛一番不可。
姚武五人一衝進來，就看見了滿目瘡痍的現場，立刻就想問問怎麼回事，結果看見卓沐風在調戲燕伊晴，頓時都挺無語的。
你丫的事情都沒結束，就有這心情？還是說整天不想別的，光想着這點破事了？
雷大娘對暗夜閣仇恨最深，清咳了幾下，問道：“門主，剛纔發生了什麼？”
卓沐風終於放過了不堪羞澀的白衣姐姐，轉身面對不遠處的五人，說道：“如我們所料，斗篷人果然是想害我，派了一個高手過來。你們來的時間稍晚，路上碰到麻煩了？”
這次回答的是姚武，沉聲道：“暗夜閣的實力很強，派出了七位刺客，皆是合象境武者。”
卓沐風也不由爲這數字大驚。
十二聖地每家才兩三個超級高手，魔門這邊更慘，平均下來連一個都不夠，而在四百多年前就號稱被覆滅的殺手組織，居然能拿出七個超級高手？
不對，算上攻殺自己的那一個，足足有八人，這是一股令天下震動的力量！
可以想象，連頂階戰力都如此恐怖，那麼暗夜閣的高階戰力，中階戰力也絕弱不到哪裏去。
一直以來，卓沐風都自認爲儘可能高估了斗篷人，以免被算計。可這次樓臨軒心血來潮設計出的一場戲，令斗篷人暴露出的勢力，反而讓卓沐風更加心驚膽顫。
卓沐風忙問：“那七個刺客呢？沒殺了他們？”
姚武看了一眼白衣姐姐，答道：“如果我等力出手，最多留下一到兩個人，但那樣恐怕不妥。”
卓沐風挑了挑眉，隱藏實力的要求，確實是他提出的，可那時不知道斗篷人會派出那樣的陣容。若卓沐風在場，他自認爲比起暴露實力，殺掉一兩個超級高手更划算。
一直注意着卓沐風表情的白衣姐姐羞愧地低下了頭，雙手絞着衣袖。
就聽姚武道：“門主有所不知，暗夜閣行事神祕，在四五百年前，就是江湖中人人忌憚的組織。最可怕的是，這個殺手組織似乎有一種祕法，可以讓人更容易突破合象境。屬下擔心，他們還不止這點人，殺掉一兩個，倒不如隱藏實力。”
此話可謂驚世駭俗，不明內情的幾人臉色齊變，就連白衣姐姐都擡起了頭。
杜月紅急聲道：“臭書生，你從哪裏聽來的？”
姚武：“上次門主說了暗夜閣的事，屬下便令心腹在邪極流的典籍中查閱了一番，幸有所得。不過大家也不用過分擔心。那種祕法似乎有極大的缺陷，突破者的實力遠不如正常突破。況且說是更容易，但若沒有絕世的天資，照樣很難邁入合象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