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開門的巨響，伴隨着嘈雜的阻攔聲和女人叫罵的聲音，整個手術室變得宛如菜市場一樣亂。
金屬器械全部翻倒發出刺耳尖銳的碰撞聲。
醫生護士亂作一團。
葉清歡眼前重疊晃悠的光暈忽然被一道身影遮住，逆光之下，她看到一張怒氣衝衝的臉，可麻藥的效力忽然上來，她的思維有些混亂，撐着手術檯坐起來的瞬間，迎面捱了重重的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皮肉碰撞，摩擦力十足。
“葉清歡，我們邵家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竟然敢揹着我們打掉允琛的孩子？”
這一巴掌打回了她眼中的清明，一下子看清了眼前的女人。
是黎美麗，她婆婆。
“媽，您怎麼來了？”
她捂着臉，火辣辣的疼痛侵襲了全身，比剛剛打麻醉的時候還腰疼，這一瞬間腦子裏都是空的。
黎美麗氣的直髮抖，“我不來，你就把允琛的孩子打掉了是吧？葉清歡，你對我對我們邵家有什麼不滿，你說出來，爲什麼要拿孩子撒氣？”
“我，不是的，媽，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有什麼不是我想的那樣，我親眼看見你躺在手術檯上，這難道不是做人流？”
黎美麗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直把她往手術檯下拽，“你給我下來，我告訴你，不管你怎麼想的，你想傷害我孫子，門都沒有。”
“女士，您不能這樣。”
“快攔住她。”
手術室裏醫生護士亂作一團，可黎美麗卻不是單獨來的，身後還跟着兩個保鏢，攔住了所有試圖上前的醫生護士。
“媽，你放開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孩子……”
她試圖跟黎美麗好好解釋，可是一擡頭，便看到了一道她最不想看到的身影。
慕晚竟然也來了。
此刻，慕晚快步走了進來，一臉的急切，
“邵阿姨，這是怎麼了？有話好好說，清歡這還懷着身孕呢，您不能這麼拽着她。”
“不拽着她她就要把我孫子殺了，慕晚你別管了……葉清歡你給我下來，跟我走。”
葉清歡被拽的一個踉蹌，她此刻連褲子都還沒穿，下半身只蓋着一條綠色的手術用一次性無菌布，在拉扯中也幾乎被扯掉。
這種屈辱荒唐的場面，她怎麼也沒料想到。
慕晚攔住了黎美麗，
“母子連心，清歡也許只是一時跟允琛吵架賭氣，不是真的要這樣做的，”
她試圖攙扶葉清歡一把，勸道，
“你跟允琛吵架的事情我都知道，生再大的氣你也不能拿孩子開玩笑啊。”
葉清歡一看見慕晚就臉色發白，強忍着此刻的羞辱，悶聲道，
“慕小姐，這跟你無關，請你出去。”
慕晚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似乎是有些尷尬，“我是好意。”
“收起你的好意，”
葉清歡一手拉着手術檯以防被黎美麗拽走，虛弱道，
“這是我和允琛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一腳。”
慕晚愣了一愣，似乎是無話可說。
手術室門口的腳步聲穩健有力，卻透着急促，
邵允琛還穿着訓練服，一身的迷彩，軍靴上沾着訓練場帶來的塵土，撲面的風塵僕僕，推開門後疾步走了進來。
做完了這一切，他纔回過頭，冷聲問道，
“怎麼回事？你們在幹什麼？”
這句話無疑是把站在黎美麗身邊的‘慕晚’也包含進去了的。
慕晚臉色一變，立馬解釋道，
“允琛，我中午正好找師父有點事，走之前陪阿姨聊天來着，誰知道阿姨突然聽說了清歡要墮胎的消息，我怕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就跟着來了。”
黎美麗則是橫眉瞪眼，氣咻咻道，
“有什麼好解釋的，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護着她不成，允琛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再晚來一步，這個惡毒的女人就要把你的孩子給打了，這可是你第一個孩子。”
邵允琛的眉頭微微一皺，低頭看向靠在自己懷中的葉清歡。
她低着頭一言不發，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半晌，頭頂傳來清冷鎮定的聲音，
“媽，這件事我以後再跟您解釋。”
“你這話什麼意思？”
“墮胎的事情我知道，具體什麼原因，我以後再跟您說。”
話音落下，整個手術室裏鴉雀無聲，葉清歡詫異的擡起頭來，看向邵允琛的目光中滿是怔忪。
他爲什麼這麼說？是真的知道……還是隻是爲了維護自己？
黎美麗幾乎炸了，
“允琛，你不能爲了維護她沒有底線，連這種事也幫着包庇，你知道她這麼急着墮胎是爲什麼？你就不懷疑這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一句話，幾乎將髒水潑了個透，手術室裏的醫生護士面面相覷，心照不宣的用眼神交流着豪門八卦。
葉清歡幾乎將指甲掐到掌心裏去，屈辱極了，可卻因爲這麼多人甚至是她最介懷的那個女人也在場的緣故，心力交瘁到了極致，連開口辯駁的力氣都沒有。
這話，她無從說起。
“夠了，”邵允琛卻冷冷的看了母親一眼，“媽，在外注意言辭。”
他不再多話，直接將葉清歡打橫抱起，朝着手術室外走去。
“允琛！”
黎美麗的聲音格外的尖銳，卻叫不住兩個人的身影。
一旁的慕晚看着他們離去，一雙手漸漸收緊成全，骨節都發了白。
邵允琛將葉清歡抱到了車裏，吩咐荀副官開車。
一路上車廂裏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空氣像是凝固住了一般，連咳嗽都顯得突兀。
一直開到家，麻藥的效力已經完全過去。
大門關上後，客廳裏顯得有些昏暗。
邵允琛隨手摸到玄關的鞋架上薄薄的一層落灰，皺了皺眉，眼角的餘光瞥見葉清歡腰上還繫着他的外套，兩條腿都還光着，
“先去換件衣服，我在客廳等你。”
葉清歡嗯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上樓去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
她想將這件事悄悄畫上句號，可是偏偏天不遂人願，事情鬧得這麼大，看着已然是無法收場。
五分鐘後，她下樓來。
邵允琛在客廳茶几上煮了茶，龍井的清香在整個屋子裏揮散，是溫暖的，可氣味卻是清冷的。
葉清歡攥緊了手，走過去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