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棲碧山 >第七十二章 此道修行彼習武
    酒肆的大堂,前後左右各有近十丈,中間以八根木柱支撐,那一老一少兩人坐在靠西臨窗的桌旁。

    不遠處,酒客喝叫的聲音依舊,熱烈嘈雜,但近處的十幾桌卻是安靜了下來,饒有興趣的看着熱鬧,離得最近的幾人還往旁邊挪了挪,以防殃及池魚。

    鍾會與那黑麪少年的爭持聲,終於喚醒了神思不屬,獨喝悶酒的老者,就見他冷“哼”一聲,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怒喝道:“吵什麼,你師弟死了,你很高興嗎?”

    黑麪少年嚇得忙站起身來,坐下的木凳被帶翻倒地,伈伈顫顫,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師師傅。”

    老者睥睨了他一眼,又“哼”了一聲:“滾一邊站着去,今天別喫飯了”。

    少年大氣都不敢喘,後退兩步,垂手站着,低頭皺眉反省。

    鍾會頓時怒氣上涌,本來看着老者愁苦,不願再打擾他,但如今見他卻因爲一點事,隨意遷怒於人,不禁忍不住爲黑麪少年抱不平:“你這老頭,好沒道理,不就是說話聲音大了點嗎,至於還不讓人喫飯嗎?”

    “老夫管教徒弟,與你何干?”

    “你”鍾會一下子站起身來,手指着老者,喝道:“什麼徒弟拜你當師傅,纔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大膽”老者也是勃然色變,重重的一拍桌角,實木的桌角應聲而斷,掉在了地上。

    “拿桌子撒什麼氣,有武功了不起啊。”鍾會嘲笑道,厲害人物他見得多了,拍掉個桌角,算什麼本事。

    老者倒是好涵養,剛剛還怒氣勃發,說話間已是收斂,平靜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沉聲說道:“你這輩是誰的弟子,難道你師傅沒教育你,在江湖上要尊敬前輩嗎?”

    俗話說“江湖越老,膽子越”,這老者二十餘歲便藝成下山,闖蕩江湖,剛開始還如初生牛犢一般,路見不平,橫衝直撞,但屢屢碰壁,而且也受了幾次大派打壓,漸漸改變了行事準則。

    在江湖,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正派弟子殺人放火,也是爲了斬草除根,雖然手段激烈,但也是正義;邪派弟子助人爲樂,也不過是陰險狡詐,必有隱藏陰謀,所謂正義、邪惡,也僅僅是幾個大派,爲了利益,隨意玩弄的東西罷了。

    幾十年前,青城山掌門獨子,看上了天山飄渺閣的一位女弟子,但那女弟子萬般不從,其後師門也是不肯就範,青城山怕自己失了威信,召集高手,滅掉了飄渺閣傳承,閣中弟子多數被殺,掌門、長老被凌辱致死,但江湖上,正道大派無一人發聲,而後青城山通報江湖,把飄渺閣定爲邪教。

    這是那老者年輕時,第一次參與正道大派的行動,從此以後,他的江湖名望,與日俱增,而隨着他實力的增長,一些正道宗門,也開始對他畢恭畢敬。

    鍾會雖然未至凡鬼,但常年服用靈藥,身行矯健,雙目有神,言語間,中氣十足,也難怪那老者將他錯認爲武林中人,江湖後輩。

    “我沒有師傅,全靠我父親教導,還真沒聽說過要尊敬前輩的話。”鍾會故意氣他,說話也滿是輕佻。

    “家學?那你父親何人,出自哪派?”

    “說了你也不認識。”

    “哼,老夫闖蕩江湖近一甲子,大宗門還沒有不認識的。”

    鍾會撇嘴笑笑,明有譏諷之意,老者心內怒氣衝衝,恨不得一掌將他拍死,但面上卻依舊平靜,在還沒認出這人的師承來歷前,不能衝動做事。

    “輩,你說便是,看老夫認不認識。”

    “好,那你聽好了,家父姓鍾,添爲茅山派長老。”

    “茅山派?江湖上什麼時候有了個茅山派”老者喃喃自語,迅速把南方茅山附近的宗門想了一遍,但記憶裏卻是沒有茅山派的蹤跡。

    老者頓時放下心來,暗想,看來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宗門。

    玄清見鍾會在逗那老者,忍不住上前了幾步,走到了鍾會旁邊。

    修行宗門大都隱世,無意侵擾人間,就算入世修行的弟子,也多會隱藏蹤跡,不願與他人爭鬥,徒惹因果,因此修行宗門和武林宗門,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武林中的大派,肯定對修行界也略知一二,但應都諱莫如深,像老者這種散修,看似平日裏,大派對他甚爲尊重,但對機密之事,必定不會輕言告知。

    “門派,也敢自不量力,管教老夫之事?”老者臉上迅速冷了下來。

    這是他一貫的套路,先是問其師承,若對方是大門大派,前輩高人的家人、徒弟,那便迅速敘舊,扯上關係,找個臺階,敷衍過去;但對方若是門派,無名無姓之輩,那少不得要喫些苦頭。

    鍾會似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幾聲,譏諷道:“我茅山是門派,哈哈,老頭你還真是孤陋寡聞。”

    “放肆”老者面上怒色閃現,拿起桌上木箸,直刺向鍾會面目,這一下若是刺實,鍾會臉上少不得要被開個洞,疼上幾天。

    木箸其速甚急,竟隱有破空嘯聲,鍾會忙往一側閃避,但老者輕輕擰轉手腕,重又指向鍾會,刺擊的速度,竟又快了幾分。

    一瞬間,木箸已到了鍾會面門,就在老者暗暗得意時,斜刺裏伸出了兩根手指,無聲無息,飛快的夾住了木箸,再不得寸進。

    老者驚異,迅速放開木箸,抄起了桌旁的利劍,往後一推,抽劍出鞘,橫放胸前,驚聞道:“你是何人?”

    玄清將夾在手指中的木箸,輕輕放在桌上,稽首唱喏:“福生無量天尊,貧道玄清,見過居士。”

    老者如臨大敵,有些恐懼的看着玄清,只見他深淵如海,既像一處底近通幽的深潭,又像一座淵渟嶽峙的高山,但再一轉眼,卻又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老者當然不會認爲他是個普通人,但傳說中只有返璞歸真的大宗師纔有這種氣度,一如古時的三豐道人。

    玄清行完禮,見對方沒有回禮的樣子,只是笑笑,坐到了剛纔鍾會的位置。

    鍾會一如找到了大人撐腰的熊孩子,挑釁的看看老者,便也想到另一側坐下,但玄清擡頭冷冷的看他一眼,鍾會當即訕笑,站在了一旁。

    玄清又說道:“貧道這位輩,少不更事,得罪了居士,還望居士海涵。”

    老者看了眼站在玄清一側,低眉順眼的鐘會,仍是一言不發,但手中利劍卻是從胸前放了下來。

    “居士,請落座。”玄清伸手相請,老者也不敢拿捏,重又坐回到凳上,但卻只做了半邊,隨時能快速逃走。

    玄清也看清了他的坐姿,但只是笑笑,也不以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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